戚浅浅努力回忆着在帝都美术馆看见的那幅作品,并将记忆里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放大。画中的少年忧郁而恬静,与印象中的作品几乎完全一致,当时又因为秦夕的缘故,心神不宁的她乍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可这会再细细回忆的话,敏锐的她就察觉到了异常。而那异常就出现在那幅画的光线里,虽然非常相似,但她看到的那幅画的的确确缺失了拉菲尔经常使用的一种绘画技巧,那就是通过光线过渡处理而生出的柔和又特殊的表现力。
何律师看着言之凿凿的戚浅浅,又看了看墙角的监控,不乐观地提醒道,“你刚才说没仔细看那幅画。”
戚浅浅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在别人耳中并不可信,只能勉强解释道,“当时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我又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在那幅画面前停留太久,但是那副画的光影有问题,这一点我能肯定。”
何律师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在说到专业性问题的时候,她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一些,仿佛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大部分人都知道,人的记忆有很强的可塑性,回忆里的事情都或多或少会经过大脑的修正,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如果遇到精神创伤之类的问题,甚至可能会被修改得面目全非。换句话说,记忆会骗人。
如果警察刚找到戚浅浅的时候又或者更早的时候,她就说出这个点来,也许情况要好很多。可是她偏偏是经过自己提醒后才说出了这个关键。何律师会相信她,但是警方不会,他们更正常的逻辑也许是,戚浅浅在听说那幅画是假的之后,顺势编造了一个谎言。
戚浅浅看着沉默的律师,对自己的处境又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她叹了口气道,“你出去之后可以问下警方,夏氏的人断定那幅画是赝品的依据,如果他们说的理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不知道会不会对我有利一点。”
何律师点点头,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更麻烦的问题,“我听说,你进去的时候背了个包?”
他说的这点,正是戚浅浅被当成第一嫌疑人的重要证据。
一般在进出这种场合的时候,都需要将自己的手包寄存,背包更是不可以带入场内。可好巧不巧,戚浅浅最近在帝都走到哪都背着一个双肩包,那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将那副自画像装入其中。
迟钝如她,其实在到达会场的时候,也曾想到要把自己的双肩包寄存掉。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常年打开的寄存房间那天却没开,她跑去问之前接待过她的小姑娘,对方也表示不清楚这边的状况。
戚浅浅本想托那个小姑娘帮她看会包,结果人家只是个临时工,一会还要去负责另一个展厅的会展。而戚浅浅也无法肯定自己进去验收会花多长时间,两厢权衡,她也只能作罢。怕麻烦的她,脑子一抽,便直接将包给背了进去,而且还背了出来……
警方在找到她的第一时间,就翻找了她的背包,然而里面除了她的私人物品就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了。至此,这事就再也说不清了,她也因此成了本案当之无愧的第一嫌疑人。
戚浅浅将来龙去脉复盘到这的时候,她自己都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猪头。明明有这么多的不对劲,她怎么就稀里糊涂、堂而皇之地入了局呢。但不管怎么样,百口莫辩的她早就黔驴技穷,只能将这一番原委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何律师:“……”
有句俗话说的好,上帝在给你关了一扇门的时候也会给你开一扇窗。但此刻何律师却觉得这句话反过来说对于这位戚浅浅小姐更贴切,那就是上帝在给她开了一扇窗的时候也给她关了一闪门!
这一系列的偶然,只要躲避掉一桩,比如她没有一个人进去,在门口等到了夏启铭,又或者她没有背什么双肩包,也许都能避免现在这么个被动又不利的情况。这得有多么可歌可泣的大条程度,才能在一系列的意外之后,还能坚定不移地走向那条错的路呢?
饶是何律师这见多识广的程度,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戚浅浅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脑袋,眼神躲闪,语气虚浮,“咳咳,那个何律师,虽然目前确实对我不利,但也没法证明我拿了作品对吧。我记得那个展厅应该有监控的,可以去……”
说到这里戚浅浅突然卡住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何律师不解地看向她,“戚小姐?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戚浅浅神色变幻了好一阵,末了还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