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宋儿正在前面一步步探着草丛,不大敢走,手却被身后的人捉了回去。那人拧眉望着她,“手给我看看?”
被他拧着有些疼,她动不得,只好摊开来手掌。
蒙哥儿只见得那白皙细嫩的手掌一道道血痕,伤口新鲜着还能嗅到血香。他拧着眉咬牙又捉来另一只手,看到同样的伤口,便明白过来定是方才抓着白马马鬃勒出来的。
“上马,回营找乌云琪疗伤。”
“不用…”她终是能拧着手回来,“我没得马了,我自己走回去。”
“…”蒙哥儿这方才更加确定了些,昨夜的事情,这人是不记得,眼下还在闹变扭。“在生气?”
凌宋儿转背打算自己走,踏着草丛,迈了几步路,倒也平平稳稳,心里落定下来,便也走快了些。气定是在气的,可他收了骨铃又请战去西夏,便是不在意,她若承认了自己生气,便是在意他。这不公平。
“没有。”
蒙哥儿叹气,牵着黑纱跟了上去,“不像没有。”
“……”凌宋儿回身,恨恨扫了他一眼。
马蹄声从树林外传来,达达尔正骑马赶来,见得凌宋儿,忙下马走来。“公主可还好?有没有伤着哪里?”
“我还好。”凌宋儿答着话。
“方才是怎么回事?”达达尔说着,看了眼她身后的赫尔真。“那马怎的突然疯癫了?”
蒙哥儿道,“像是被人下药。马舌我割了,一会儿回去问问马奴白音。”
达达尔点头,又对凌宋儿道:“公主若是伤了累了,达达尔送你回汗营先休息?”
“好。”凌宋儿没多做思量,她已然认定自己是要嫁达达尔了,那还有什么好抵抗的。
达达尔笑着,伸手来扶她,“公主,请上我的马。”
凌宋儿搭上他的手,腰身却忽的一紧,脚下一空,眼前天旋地转。回神过来,身子已经被人扛去了肩头,倒挂在蒙哥儿身上。
对面达达尔也目瞪口呆,“赫尔真你干什么?公主千金之躯,你怎的这般对她?”
蒙哥儿没答话,却是扛着凌宋儿向黑纱走去。任由得她喊了几声“放我下来”也没理会。只一把将人抱上马背,又自己跨了上去。
凌宋儿被他死死扣在怀里,那双臂膀挡着她根本动不了。她抬头望他,见他嘴角一丝笑意,“坐好。”说完,他驾马从达达尔身边擦过,径直出去了树林,往大蒙汗营的方向奔去。
两人骑马回来正直晌午,汉民们正是走动的时候。东家串门儿送肉干,西家走动借盐巴。却是忽的听到马蹄响声,是赫尔真驾马直入汗营,马上竟是还抱着那木南公主。
“赫尔真怎的抱着公主回来了?”
“不对呀…木南公主不是和大王子好吗?”
“就是,听闻送大汗的寿礼都是一对儿的。”
可敦萨仁本在屋子里打坐吃茶,听闻得外头有人踏马闯进汗营,动静不小。“姜琴,谁这么大胆子敢骑马冲撞汗营?”
“可敦,姜琴这就出去看看。”
可敦却是坐不住,放下手中的绿松石串珠,扶着案台要起身,“我也去看看。”
姜琴忙上前扶着。两人从帐中出来,却见得赫尔真正抱着凌宋儿骑马从帐前路过,扬起一地尘土。姜琴忙给可敦递着手帕。“可敦,还是进去吧,尘大。”
萨仁手帕捂着嘴,咳嗽两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望着马上赫尔真和凌宋儿,冷笑了一声,“忍了这么久,这回是真要反了。”
马直停在凌宋儿帐子前,蒙哥儿先下了马。又将人扶了下来。
凌宋儿见着周围人多,忙推开了他的手,“你可别跟着我了。让人误会了。”
蒙哥儿立在原地没动,不语。看着她兀自掀开帘帐进去,才转身去找了乌云琪。
芷秋见得主子回来,几分奇怪,“公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说着迟疑着左左右右将凌宋儿看了遍,“是不是骑马伤着哪儿了,芷秋看看。”
凌宋儿走去床榻前,靠着床沿,才将双手伸出来给芷秋看看,“去打些水来,清洗清洗便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芷秋忙捧着她一双手,看得几分心疼,“公主身子金贵,怎的能伤成这样?不是说让巴雅尔好好看着你么?真是靠不住的。”
正说着,乌云琪带着药箱,掀开帐帘从外头进来。“赫尔真方才喊我来,说是公主受了伤。公主可还好?”
乌云琪说着走来塌前。凌宋儿答话道,“该是小事,清洗包扎一下就好。”
芷秋起了身,“乌云琪你先照顾着公主,我去取些干净的水来。”
乌云琪点头,便从药箱中取出来只白瓷药瓶来放在床沿上,又拿出来包扎的软布和棉花。等着芷秋打水回来给凌宋儿清洗伤口,好上药,拉着凌宋儿的掌心先看了看伤痕。
“该是无大碍的,只是这段时间,手不该碰水了。”
“嗯…”凌宋儿答应着,目光却落在方才乌云琪方才床沿边上的白瓷药瓶上,觉得几分眼熟。
从建安出来之时,太医院给她备了些药物,防伤寒的方子,还有治外伤的西夏白药粉。上回在金山镇,看着蒙哥儿受了鞭伤,她便赏了那瓶西夏白药粉给他。眼前这瓶子,看起来和那个竟是过分相似了…
乌云琪见得她目光落在那白瓷药瓶上,抿嘴笑了笑,“公主,可是觉得眼熟?”
“嗯…这可是蒙…”她顿了顿,又转了称呼,“赫尔真给你的?”
乌云琪抬手端着药瓶递过来给她,“方才赫尔真来找我,让我把这个给你的。我闻过了,西夏白药,治外伤再好不过了。”
“……”凌宋儿想起来那时还好心待他,更是生自己的气,瓶子接过来,一把扔去地上,“眼下还要他好心来做什么?”
瓷瓶没碎,叮叮咚咚滚落到帐边角落里。乌云琪见状,忙起身去捡了回来。“公主…”乌云琪望着她还生气,却是几分迟疑,昨晚赫尔真照顾着她醒酒的事情,似是已然不记得了。“自己身子要紧,乌云琪先帮你看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