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吉被憋话了回去,心中不爽,只重复着乌云琪的话:“还真是,吃辣对身体不好。公主可莫再吃了,省的赫尔真担心。”
达达尔听得此话,面色更加低沉。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抬起过头来。凌宋儿侧目扫了他一眼,只见得他面容憔悴,胡渣满面,鬓角竟是已然起了白发,席间气氛还算是融洽,却只见他一口接着一口灌着自己喝酒。不想他那日落败,如今却成了这般样子…
依吉在一旁劝着,又给达达尔夹着菜,“达达尔,你多吃些,好补补身子。”达达尔却不太听。
蒙哥儿也早扫见了达达尔之状,不甚理会,只顾着照顾旁边的人用餐。又给阿布尔汗添酒。
今日,塔勒汗也被请来赴宴,本意是带着依吉和耶柔,跟大汗和可敦求婚约的。可大汗却将娜布其和乌云琪也一道请了过来。
十六年前塔勒独宠耶柔,只逼着娜布其挺着肚子远走汗营。后来乌云琪呱呱落地。娜布其出身神山,还有三分傲骨,任由塔勒再三算劝说,也没能将娜布其劝回来。由得她在汗营做了巫女,抚养大了女儿,女承母业…
到底是他理亏,便忙着给一旁娜布其夹菜。
“记得你喜欢吃羊腿肉的。”
“牛三样,你也该喜欢。”
娜布其冷面,一一将碗中菜夹给乌云琪,“你父汗让你多吃些。”
塔勒面上过不去,一旁耶柔看在眼里,忙给塔勒台阶下。夹菜到塔勒碗里,娇嗔着,“大汗可多操心了,多吃些菜,才好补身。”
依吉见得母亲如此低声下气,父亲却还顾着外面的女人,不满。也没顾及什么家宴不家宴,当着阿布尔汗的面,直对塔勒道,“父汗你还管她作甚,她早离了塔勒十多年了。”
“乌云琪也不知是不是父汗的女儿,怕不是顶着父汗的名字,跟别的男人生的。”
话没完,依吉脸上便是一阵火辣,巴掌扇到脸上,依吉方才看得清楚来人。不是塔勒,也不是娜布其,却是一旁的可敦。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娜布其来我汗营的时候,有孕四月有余。不是你父亲的,还能是谁的?”
“你且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额吉汉人村妇,欺负到了神山女人头上。十余年过去了不说,现在你还敢口出恶言,侮辱乌云琪的身世?”
依吉捂着被掌红的半边脸,看了看可敦,又望了望一旁达达尔。只见达达尔垂眸不语,缩去一旁。依吉泪水盈盈而出,“可敦…依吉不过心急口快,只是替额吉不平。”
“你额吉有什么好不平的?”可敦斥着,亦是满腔怒火,“你额吉不过是个妾!”
话语一出,营帐里顿时安静片刻。
耶柔不敢说话。娜布其淡淡吃着菜。塔勒低头听着。阿布尔汗面色复杂。还好三夫人和巴雅尔不在……
可敦却冷笑了声,继续道:“若是她稍懂得些长幼,知道克己教女,娜布其和乌云琪流落汗营十余年,她也该来替你父汗劝说劝说。如今看来,她只当娜布其来汗营,是她的福气,她一人全独自享了这十余年。”
耶柔听得话,连忙从座上起来,伏倒去了地上,对着可敦和娜布其的方向跪拜,“耶柔知错了,请可敦和和姐姐恕罪。”
“哼!”可敦未再多说,娜布其也不语。由得耶柔跪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阿布尔汗打了圆场,给可敦舀了一勺羊骨羹,“该都骂累了,快吃肉,喝汤…”
凌宋儿见得家宴这般阵仗,实乃追债讨命的。几分吃不下了,多喝了一口茶。碗却被蒙哥儿拿起,帮她去盛汤。想来大蒙还是男子为尊的地方,她多有不好意思,忙起身来抢着汤碗。“我自己来,蒙郎。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盛…”
蒙哥儿见得她眼神,懂了几分礼数,这才重新坐回来,扶着她后背,“你来,也好…”
却听得可敦对一旁塔勒道,“我看,你这女儿要嫁来汗营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达达尔好歹是大汗的嫡长子,总也该配你塔勒汗的正妻之女,方才合于礼数。”
“可敦不喜欢我,大可直说!”依吉听得达达尔要另娶他人,坐上惊起,只拿着酒杯摔碎去了地上,“无需拿这些礼法和辈分来吓人!”
“大汗那日已然答应了我要办翎羽之婚,我定是会选达达尔的!”
可敦着实被依吉阵势吓着三分,“还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大汗许你翎羽之婚,那汗营男子自是由得你选。”
“大汗亦没说,不许乌云琪翎羽之婚。你俩既是姐妹,那便同天完婚。”
可敦说完看着阿布尔汗,“大汗,你可已经欠了达达尔一回了,这回娶妻,可不莫只让他被人挑选。徒增可怜!”
第51章 巫山云(一更)
阿布尔汗一时语结。
依吉被塔勒一把拉着跪去了耶柔旁边, 脸上却还生生挂着不服。
耶柔忙叩首道,“耶柔管教无方,依吉冲撞了可敦。还得让可敦饶恕了她。她年纪小, 还不懂事…”
可敦冷笑未语, 却是对等着阿布尔汗的回话。
乌云琪也放下筷子, 在耶柔旁边跪了下来,“乌云琪一心只想跟着额吉行医, 治病救人。眼下还无心婚嫁, 求可敦体谅。”
阿布尔汗这才接了话,“到底是我嫡长子的婚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事。可敦也无需只将目光落在自家人身上。我明日让人在草原上发贴子出去,若有想嫁来汗营的女儿,便一道儿来翎羽大婚。也好让他选个自己中意的姑娘。”
“不知这样,可敦可还满意了?”
阿布尔汗话说得轻柔, 到底也是入耳。可敦这才端起小酒,喝了口。“大汗有心了, 那便依着大汗的意思办。”
依吉还要再开口, 生生被耶柔捂了嘴。小声劝着, “祖宗, 消停会儿吧…”
可敦却起了身, 去将乌云琪扶着起来, “到底是我汗营的医女,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你且起来。”
乌云琪低头未动,却还是娜布其起身, 将女儿掺扶了起来。“乌云琪受不得可敦如此大礼。还是娜布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