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中,百姓皇族彻夜未眠。
茗湘带着小世子窝在书房一角,也是到了黎明,方才撑不住了。小人儿早就在她怀中睡了过去,她也趁着天还未亮,打了个盹。
外头却是想起来敲门的声响。茗湘将小世子靠去书案脚上,起身来去开了们。
来传话的不是别人,是太子身边的老太监原玉极。
“茗湘娘娘,得走啦。皇上那边传了圣旨,让太子带着小世子从南门出城,往汴京去。”
茗湘看了看远处城楼上的火光,“可是守不住了?”
原玉极无奈,轻声点头。叹了声气,“太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东宫门外。茗湘娘娘且赶紧带着小世子收拾些要用的,便随老奴出来吧。”
茗湘只也跟着叹道,“好…”
“战事半点不由人。”
半盏茶的功夫,小世子已将那车宝贝打点了好。自己的随身衣物,却只有浅浅一个包袱。茗湘带着人出来,随着完颜旭上了马车。才由一对兵士护着,缓缓往南门去。
茗湘身上异香,缠绵千里。走过京都大街,徒留一城馨香。
蒙哥儿城外却收得了消息,金国太子从南城门而出,正南下往汴京的方向走。他自修书给了北边的叔伯父们,让他们直压入城。西边城门也由那多和哲言帅兵攻破。
他自带着一队人马,往汴京官道,拦截金国太子去路。好以绝后患。
凌宋儿这几日夜里难眠,多有做梦。梦中战火硝烟,盔甲迎着月光,被照得雪亮。她虽是未去得到战场,却似是全经历了一道儿。白日里多没得精神,由得萨日朗日日夜里睡前,给她做了双黄芪汤,方才好些。
这日一早,军中来了人。为首的亲笔将领直对凌宋儿道喜:“公主,北平城已经攻下,赫尔真让我等来接公主入北平城。”
听得胜仗的消息,凌宋儿总算是松了口气。却问着,“他军中,可有人伤着了?那多哲言可还好么?”
“副将们都生猛得很,公主请放心。”将领说着,指了指外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公主且收拾收拾,便带着其余家眷一道儿入城吧。”
凌宋儿点头,吩咐落落去收拾行装。萨日朗和轻鹤也各自收拾了东西。片刻功夫,几人由得亲兵护着从府邸里出来,直上了马车,便寻着北平的方向去。
方才欣喜过了头,可到底是四月有余的身子,马车方才走来城外,她便觉着颠簸,总觉着不大稳当。四周围看了看这马车,忽的发觉几分不对。
蒙哥儿珍惜着她的身子,每每布置马车,都是三五层羊绒毯子垫在身下,又有软枕靠在腰后。今日马车里,却只单单一层薄毯,什么也没有。凌宋儿只拉着一旁同车的轻鹤,“你可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
轻鹤却也点了点头,指了指马车窗外头,“我前阵子跟着赫尔真去过军营,这些人的衣领颜色不对。”
她再想了想,“就算是赫尔真的亲兵,军服的领子也不可能换了颜色。”她直戳了戳太阳穴的位置,“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在青茶。”凌宋儿目光落在车外亲兵们的衣领上。“青茶誓师的时候,多有部族首领带着自家养着的兵来。那领子,像是塔勒的颜色…”
她说完,只喊了停车。
马车徐徐停下,将领绕来,让车夫打开了车门,望向门里,“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凌宋儿只捂着小腹,“我身子不舒服,该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还是回去北平先歇着,等过几日胎气稳些,再出发吧。”
将领眉头一皱,却是没答话,直让人关上了车门,车外下令道,“继续走。今日夜里,去浚丰山歇脚。”
轻鹤听得,起身去敲着车门,“你们听不见么?公主身子不好,要回城休息。再继续上路,她肚子里的小赫尔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谁来负责?”
外头没得人理会。凌宋儿只好将轻鹤拉了回来,“不是赫尔真的人,我们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轻鹤忙问着,“不是赫尔真的人,那是哪些人想要带公主走?”
“塔勒,是达达尔外丈部族。这些兵,该是他派来的。且不知道,是要接我去哪里。”她说着,靠向车墙背上。
“可是要对公主不利?”轻鹤不打清楚达达尔和赫尔真的过节,也只是急着猜测。
凌宋儿闭目摇了摇头,“该是,要对他不利。”她手捂着小腹上,叹了声气,“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蒙哥儿南下追人,却遭完颜旭火烧山林为屏障,拦住了去路。只好搬兵回城,打算先与那多哲言商议,再做打算。回到北平城下,却是见得自家兵士驻扎城下。
见得他回来,那多和哲言上前一拜。“赫尔真,金国皇帝在宫中自尽殉国,已是弃了城池。可北平被塔勒兵士占了,不让我们入城。说是北平,是达达尔打下来的。”
蒙哥儿眉头紧蹙,看了看城楼上塔勒兵卒,“他们哪里来的脸?”他说着下了马,寻去阵前,到了城楼底下。“如今金人南迁,我们大蒙却内部倒戈。如何一致对外。北平是要地,如若他能守得住,到也无不可。”
他想着忽觉不妥,侧眸问那多,“庆北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那多摇头。
“你且让讯兵传话回去,北平城被达达尔攻占,让公主好生在庆北城等我。”
那多得了令,直去办了。蒙哥儿又将哲言喊去帐中,商议计划。
天色入夜,马车一行至了浚丰山脚下。将领方才下令休息。又绕来马车里,与凌宋儿道,“公主,今日尚且可以歇歇脚了。只不过,早春外头寒凉,还是请公主就着马车歇息。不好伤了身子。”
凌宋儿却道,“你如此客气,到是让我几分为难了。”
“到底你是有心之人,怎要帮着达达尔那种人办事?且要为难着赫尔真。前线虽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可青茶誓师的时候,草原上那些叔伯父们也是跟赫尔真一道儿喝过酒的。达达尔不过借着外丈的五千兵士,蹭蹭荣光,这种人,将军跟着他不觉着委屈么?”
“公主这该是言重了。”将领摸了摸脸上的胡子,摆着一副悠哉笑脸,“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各为其主。公主自是帮赫尔真说话。我亦可觉得达达尔才是天命之子。如此说来,我们便是牛头不对马嘴。倒不如,早些梳洗、用食、睡觉。”
凌宋儿没想着这人竟是有几分骨气。颠簸整日,她早受不住疲乏,却是该要睡下才好。“想问将军要来些被褥。我一个有孕之人,硬生生被车马颠簸,坏了腹中骨肉。即便是见了达达尔,怕是放到赫尔真眼前,也不好用了。”
“这,自是应当的。”将领说着,对身后人挥了一挥手,“给公主多拿几床被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