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鸢与陈语晨走上前去看,幻象里的辛竟是倒在了圆台上。
圆台是癸死去的那个圆台。可与癸的死法不同, 辛的尸体被分成了六块, 头颅、四肢和躯干散落在圆台的五个方向,地上的血迹呈喷溅状。他双目圆睁, 嘴巴大张, 五官因疼痛而扭曲。
辛像是被五股力量,向五个方向齐齐用力,生生拉断的。
竟是五马分尸的死法,可想而知他死去之时有多么痛苦。
但这是怎么回事?对方阵营已全军覆没, 他们三个竟还是无法离开这个逃生世界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辛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落得这样的结局。
他蹲下身,痛苦地抱住头, 不敢再看自己临死时的惨状,喃喃道:“我怎么会是住宿费?我怎么会死在这里?”
陈语晨蹲下来拍着他的背, 队友一场, 她想安慰他, 但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却没什么力量:“也许……也许这个幻象只是用来吓唬我们的。若是只剩我们三个了,我们没有理由出不去……”
再往后就只剩一个幻象了。
顾晚鸢攥紧了拳头, 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然后, 她看见了自己。
幻象里的顾晚鸢平躺着, 面部表情安静平和, 若不是心脏处插着一把短刀,她险些以为她只是陷入了沉睡。
刀刃全部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只余下刀柄露在外面。
她弯腰细看, 那把刀的刀柄上刻着一条精致古朴的黑龙, 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硕大的蓝宝。
正如她自己的红宝短刀一般,那把刀也是蜉蝣界独一无二的刀,那是周灼祁的随身佩刀。
所以说,她并不是死在这个逃生世界,但最终还是死去了是吗?
赶过来的陈语晨看见眼前景象,在认出那把刀子后,不由得也是一愣。
“他怎么可能杀你?”她生怕顾晚鸢崩溃,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道,“逃生世界真真假假荒诞不堪,这里的幻象自然也未必真实,说不定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神智。你不要信它。”她拉住顾晚鸢的手,带她往外走,“我们先出去。”
“等一下。”顾晚鸢挣脱开陈语晨的手,咬了咬唇,走上前去。
她蹲了下来,伸手碰触面前的幻象。也不知怎的,心底忽然生出些莫名强大的动力,催促着她拔掉那把刀。
“别碰。”
陈语晨阻拦不急,顾晚鸢已经握了上去。
说起来奇怪极了,这间屋子里的其它几处幻象都是幻象,虚无的,无法被碰触的。可现在,顾晚鸢蹲在自己的幻象前,却真真实实地感觉到,自己手里握住了那把刀。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只手很沉,力气很大,压得她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不像是陈语晨的手。
顾晚鸢扭头去看,那人身后阳光正盛,光线太亮,以至于脸和身形都模糊在光晕中,完全看不清楚是谁。
头昏脑涨间,她觉得喉咙又甜又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可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止不住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咳嗽得越来越烈,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一手还握在那只刀的刀柄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抓向自己的心口,直到“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才渐渐缓过神来。
一缓过神后,她立即扭头去找寻那人。
压在她肩上的手不见了,可是人也不见了。
“呀。”顾晚鸢着急着四处找寻,“人呢?”
再一回头,那人却又出现在她面前。
这回她终于看得清楚了,人是周灼祁。
她面前的尸体不知何时不见了,可她手里却还攥着那把刀。
周灼祁的眼神透过眼镜镜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不笑,也不说话,就好像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五官还是熟悉的五官,可他整个人看起来却陌生极了。
他微微弯下腰,从她手里拿出那把刀,拇指与食指摩挲着刀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祁。”顾晚鸢想去拉他的袖子,想说“你别这样看着我”。
可是不等她把这句话说出口,周灼祁便一送力,将刀子准确地插进了她的胸口。
“阿祁?”顾晚鸢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我是……我是顾晚鸢呀!你……你……”
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了几口冷气,她抓住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柄,大口地喘着气,再说不出话来。
周灼祁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无情地在她肩头一推,将刀子拔了出来。
顾晚鸢无力地向后倒去。
倒进一个怀抱。
“晚晚?”
是陈语晨的声音。
她一把抱住了突然仰倒的顾晚鸢,急道:“晚晚,你怎么了?”
就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顾晚鸢打了个寒颤,突然清醒了过来。
胸口不再疼痛,周灼祁也消失不见,她又重新置身于漆黑的室内了。
愣了一愣,才道:“我、我没事。”
她是又被迫卷进了一个迷境。
迷境里出现的是未来的情景吗?难道她就是这样死去的?
顾晚鸢重新握上幻境中的那把刀,用力向外一拔。
刀子离开肉.体,可幻象里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涌出,那把刀被她握在手中,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刀子化成了一张卡片,浮在空气中。
她起身,伸手拿住。
手掌大小的一张卡,轻得毫无重量,正反两面都是泛着金属光泽不知材质的黑色,正面是精致华丽古朴庄重的蝴蝶图案的金色图腾,背面则是一片空白,什么字也没有。
这是蜉蝣卡。
一张不知是何种技能的空白蜉蝣卡。
见顾晚鸢呆愣愣地站着,举着手掌傻看,陈语晨以为她又像刚才一般被魇住了,忙拉过她唤她:“晚晚?”
顾晚鸢只是觉得奇怪。
先不说蜉蝣卡是否有空白的,就说逃生试炼者只要在逃生世界里获得新蜉蝣卡,在身体与卡接触的一瞬间,都会被抽离出这个逃生世界,回到蜉蝣岛去。可现在已经过去几十秒了,她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这里。
陈语晨急了:“你没事吧?”
顾晚鸢这才摇了摇头,拿着卡片递给陈语晨看:“我拿到了一张空白卡……”
“什、什么?”陈语晨看了眼她空无一物的手,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你是拿到了一张新的蜉蝣卡吗?我看不见它。”
看不见?
难道这张奇怪的卡片就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待要再与陈语晨确认,忽然从前方的黑暗中传出“滋滋”的声响。拿手电一照,果然是一个电锯人,正举着电锯向二人跑来。
顾晚鸢只得收起新卡,与陈语晨和辛匆忙逃命。
说来也怪,这间房间窄而狭长,进来时只有笔直的一条路,可出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了。三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终于确认房间的门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结结实实的墙壁。
顾晚鸢拉着顾晚鸢和辛倒退了几步,冲着墙壁丢了一张爆炸卡。
蜉蝣卡炸得惊天动地,可墙壁却像是铜墙铁壁一般,连个小窟窿都没出现。
这个逃生世界怎么这么奇怪?怎么连墙壁都会免疫蜉蝣卡?
三人背靠着墙壁,面对即将到来的电锯人。
电锯的“滋滋”声越来越近,辛又急又怕,颤抖着双手拿出了四张蜉蝣卡,一边不停地念叨着“这是我仅有的攻击卡了,希望有用,希望有用”,一边胡乱地都向电锯人丢过去。
“它免疫蜉蝣卡。”陈语晨上前一步,将手电卡在腰间皮带上,又对顾晚鸢道,“晚晚,你的刀借我用用。”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辛丢出去的蜉蝣卡就又飞了回来,回到辛的手中。
面对已经到来的电锯人,陈语晨拿过顾晚鸢递来的刀,横在身前,快速说道:“我拦一拦它,你们贴着墙壁,一左一右绕到它后面,往里面跑,先跑再说。”
电锯人的移动速度没有他们快,若是找不到与之对抗的方法,躲避是最简洁有效的保命之法。而陈语晨的体力能力综合比较下来是三人中最强的,所以由她出面阻拦,为三人赢得逃跑机会,这虽然有风险,但确实是最优的安排。
因而顾晚鸢也没跟她客气,只嘱咐了句:“那你小心,如果需要接应,随时指挥我们。”
说话间,电锯人已高举着电锯,向着站在最前方的陈语晨兜头砸来。
陈语晨轻巧地跃至一旁,而手中的刀子斜斜插入,在最佳时机、最佳角度,用刀刃生生将电锯一架。
刀刃与电锯撞在一起,竟在黑暗中砸出了些火花。
“跑!”
不等陈语晨吩咐,顾晚鸢与辛趁此机会,一左一右就地一滚,眨眼就到了电锯人身后,二人一翻身站起,不做任何迟疑,向着前方黑暗跑了过去。
陈语晨见二人跑出了些距离,正想收手跑路,便听得不远处的顾晚鸢大喊:“阿晨,前面的路被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