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韩泽,他来干什么?
韩泽,天元帝在位时唯一一位、同时也是大梁朝开朝设立科举以来,第一位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四品一级大员。
梁朝三省六部权力非常大,但是品秩却不高。老皇帝把一二品都给了自家的公主、亲王以及宗室子弟,加上太子太傅,太保,辅国大将军等等,因此能在而立之年就坐上四品一级的位置,韩大人政绩斐然。
朝中有传言称,中书令右仆射姚大人年事已高,告老还乡都摆上日程了。来接姚大人的班儿,即将入内阁接手右仆射之位的就是这位韩君池韩大人。
沈秦筝今儿早上才从皇帝口中知道,六部之中即将右迁的,是他的大伯沈寒林。当时在一旁听的时候,他就知道李肆为了以退为进稳住旧党,终于还是在任调中书令这件事上让了一步。
众所周知,韩大人是个“纯臣”。
在这党同伐异的大梁朝也算是个特立独行的异类了,要不是当时三元及第的名声实在是响亮,甚至都传遍了泱泱大梁朝每一个州县的大街小巷,想必韩大人也不能像如今这样,独善其身的当一个“光杆将军”。
今天他这是什么运道,小小一个翰林院供奉,竟然如此不和规制连着见了两位朝中大员,还是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的两位大人。
沈秦筝几乎已经可以遇见,本月皇帝李肆的书桌案头上,御史台“做功课”的折子就要飞雪一样叠起来了。更何况他人还在翰林院供职,过几日的翰林院“清议”,让他怎么有脸去见孟大学士。
惨不忍睹,实在惨不忍睹。
沈秦筝:“快请至正堂奉茶,我随后就到。”
韩尚书此刻贸然前来拜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培植党羽之事道阻且长,沈秦筝心中早就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准备,倒也不是太过于慌张。
总不至于是抛了“纯臣”的名声,跑过来拉拢他的吧!
韩泽笑意吟吟地说:“沈大人新科问鼎,又有将门乔迁之喜。韩某平日里杂事缠身,今日才脱身前来拜访,实在是有失礼数。”
“韩大人折煞在下,大人于我有知遇提携之恩,我时至今日都没曾登门致谢,本是没脸再见韩大人。今日还劳韩大人亲自登门,实乃秦筝之失。”沈秦筝满怀愧疚道:“不知道劳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会试评审六部各有人手参与,这个知遇提携,也算是强行有了个由头。
韩泽放下茶碗,正色道:“沈大人贵人多忘事,韩某只能亲自前来可还记得当初殿试过后,昝太傅和你说过什么。”
沈秦筝眼皮儿猛地一跳——
真是来拉拢他的!
当初殿试过后,沈秦筝前往昝府、孟府和左相邵大人登门致谢。昝太傅特意留了他晚饭,席间竟醉后失态,当着他的面谈起了朝中风云。昝修不知是醉后有意还是无意,说了一句——
“春禾之苦,祸在日头。”
春禾去日,秦也。
第二日,太傅府着人送来了一封信。
等到小鸿胪传召,吏部任免之时,果真如同信上所言,他被皇上钦点了翰林供奉。没过多久,又成了朝中所谓的新党牛耳。
有些事情,倘若不能及时抽身事外,必得被狂狼一卷深陷其中。事在人为,人定胜天,都抵不过洪流长河,飞沙其中。
韩泽将沈秦筝的神色尽收眼底,笑了一笑,站起身来:“我知沈大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来日还请移尊驾,往府上一叙。韩某必扫径以待,恭迎沈大人大驾,告辞。”
“少爷,少爷?”马车外家将出声问道:“我们到秦国公府了。”
沈秦筝如梦方醒,一路上都在想着方才之事。
韩泽一介四品大员,亲自登门本就奇怪:他今日所说之事,完全可以一封信递到将军府。而韩泽此刻偏偏在此刻登门造访,在外人眼里,联系在御花园中的事情。
沈秦筝暗自苦笑:“完了,今日这秦国公府一行,难过啊。”
今日本想趁机拉近同秦国公府的关系,如今看来恐怕是水中捞月了。
沈秦筝掀帘下车,随着家丁进入秦国公府。
一只脚刚跨入门,沈秦筝抬眼一看,迎客院内站着一个少年。
眉目清秀的少年正直直地看着他,从已经微微有些长开的面容里甚至能窥见日后的风华绝代。
少年眉间微皱,开口了: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哥,你给我写的字,我从未有过一日懈怠照着摹写。每年的家信,我也寄了。”
“你的回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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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杜甫·月夜忆舍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