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秦筝点点头,感觉终于有了个稍微好听一点的消息:“唔,想法子加把火,吹吹吏部诸位大人的枕边风,让李羲载顺风一点。还有户部、工部的手要加紧往进伸了,咱们的陛下着急要钱袋子,过几日我请几位同僚上一趟天香楼,让各位大人做好准备。”
莫青有点为难地答道:“呃,大人,工部那边儿……呵呵,可能有些问题。”
“又怎么啦?”暂时开心一点的沈大人给自己添了一口茶,往嘴里喂了一口。
莫青忍了又忍,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哭丧着脸还是应该放声狂笑,于是在脸上呈现出一个非常扭曲而奇特的表情:“您忘了?工部江祥江大人,刚从山南道调进来。”
“噗——”沈秦筝一口茶正好喷在莫青脸上,尖声明知故问:“哪个江大人?”
莫青摸了一把脸,嫌弃地撇撇嘴,然后恢复到日常的面不改色:“就是那个名动大梁的江大人。”
山南道永州出了一位青天父母官,江祥江大人。
江大人是天元年间的进士,因为没通过吏部最后的考试,考得也不是什么很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名次,于是点了山南道的地方官,外放去了。
但是留在京城的朝中上下官员谁都清楚,吏部那个考试,若是有银子算什么难事。
可这位江大人偏不,一毛不拔。
听说当时有好友给他出了点子,让他往吏部私下里走动走动。他可倒好,一封状纸告到主考官那儿,把好友告了不说,顺便还写了一篇大赋——信的中心思想就是“骂人”,骂的对象是皇帝——把天元皇帝骂得狗血淋头,老皇帝当场就把玉玺砸了个豁,差点没气得中风晕过去。
沈秦筝当时尚小,听闻此事还觉得他这皇爷爷是不是太小心眼了,这样一个人放在御史台不是天降奇才吗?御史台诸位大人别的一窍不通,骂人挑刺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后来偶然间看到那封折子,才知道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了。
洋洋洒洒一篇千字大赋,一个脏字儿也没有。文采斐然,针砭时弊,让朝中每一位大人看了都七窍生烟。
听闻御史台诸位大人知道江大人最后在山南道尘埃落定,欢喜得足足两月没怎么做功课弹劾朝中官员。而山南道诸位地方官听说在江大人上任当月,足足陪着一起吃了一整月的清水煮白菜。
山南道口味素来重得慌,饿得这些陪上司吃饭的封疆大吏们形销骨立,苦不堪言。
山南道更有一件趣闻,传的天下皆知。
某日朝廷俸禄下了以后,江大人给母亲过七十大寿,于是终于奢侈了一回,去肉铺子里给老母亲买了三两精瘦猪肉。
江大人自己八风不动进了肉铺,把人屠夫刀都吓进了砧板,出来已经是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此事当时在山南道流传甚广,隔壁江南道有位隐士不远万里从庐山上跑下来,在永州官府门前待了好久,等江大人一出来,长长一个叩拜说了声“我来看看青天大老爷”,说完就拂袖而去了【注】。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了京城里,已经是茶楼里头的必点曲目了。
沈秦筝一脸腰痛地问道:“江大人是又做了什么政绩么?”
莫青一脸寒碜,凉凉道:“我说大人呐,您也把您那争权夺利的心放一放,关注关注民生社稷吧?山南道鱼米丰收,水患消弭就是这位江大人的功劳。皇上念其功在千秋,于是点回工部主簿。近年各地风调雨顺,去年年底吏部考课又是大功一件,升了工部侍郎。”
沈秦筝不好意思地擦干净嘴,摸摸鼻子道:“是是是,莫大人教训得有理。”
他想了一想,又笑道:“那更好,工部历来乌烟瘴气,同户部一起想着法子掏空国库,江大人这杏林国手正好去治上一治。”
莫青小声咕噜:“我看不见得。听说江大人临走,山南道上至官员,下到黎明百姓,欢送了整整十七八里地呢!工部如丧考妣几个月了,咱们陛下也不是什么能撑船海涵的人,谁知道他能待到什么时候。”
山南道百姓欢送是因为江|青天升官了,而山南道的官员欢送,那自然是因为他们这小浅坑终于送走了这尊“龙王爷”。
沈秦筝不耐烦地摆摆手,心情显然很好:“能待几日是几日,朝廷这幅样子下去,若再不来几个江大人这样的,那真是完了。”
“倒也是,”莫青自顾自点点头,“说起来,我白日里才看见过江大人。”
“哪儿看见的?”
“丹凤门外,还在秦国公家马车里坐了一会。”
沈秦筝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家马车?”
莫青兀自纳闷:“卑职也奇怪呢,江大人满朝文武都不待见,什么时候跟国公府有的牵扯?哪儿都有国公府的身影。”
正在二人奇怪地当口上,沈秦筝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什么事儿,都有国公府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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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原型是明朝海瑞海青天,因为第二世江大人还要出场,于是笔墨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