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山涧的钟乳石上日积月累地滴着水,毅力坚韧到已经砸出来一个小水坑。天色已然昏暗到人在涧中都不知过了多久,季春孟夏之交树木葱葱茏茏,遮天蔽日。
“陈符民。”
“啊!”一声巨大的回声响彻整个山涧。
沈秦筝被这一嗓子吼得脑袋疼,有气无力地嫌弃道:“别惹它。”
“哦。”陈符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两步并作三步地坐在火堆旁。他觉得沈秦箫那里的温度有点冷,于是又往沈秦筝这里靠了靠。
他仰起头,难以置信地指着方才的地方叫起来:“沈大哥,这鹤成精了!”
沈秦筝瞟了一眼那只正在给自己啄毛的白鹤,没有说话。
“它听得懂人话!它还啄了我的头!”陈符民还是难以置信道。
沈秦筝白了他一眼:“它还救了你。”
“对对对!鹤有这么大的力气吗?另外两只呢?”陈符民叫起来。
“……”
这些问题问得沈秦筝实在头疼。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难以忘怀,即使强大如他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下来缓缓。
军队万箭齐发,没有丝毫的犹豫。
沈秦筝在漫天箭雨中回头,看见沈秦箫掏出了一个挂坠。他没有看清那东西的样子,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在他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无数纷繁复杂的记忆。
有那张石楠纸,有傅义天的话,有幼童不合时宜的冷静,有时不时透露出来的熟悉……
最后,所有想法定格在了那辆公交车上。
他的直觉告诉他,沈秦箫捏着那东西祈求什么最后带来的结果是他绝对不想看见的,所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用长剑劈开了了无数利箭一把抱住了沈秦箫。
“不要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只是下意识就这样说出口了。
当在那危机的时刻他抱住沈秦箫的时候,他看见沈秦箫锁骨下有一个阴鱼的印记。
那不是画上去的,那印记发着光,那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
太迅速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沈秦筝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已经传来了破空的风声。
一直利箭直直地向着沈秦箫的心脏而来。
他们已经被步步紧逼的长枪阵逼到了悬崖边,躲不开了!
沈秦筝把他向旁边一推,自己生生受了那一箭。
一声闷响,利箭撕破了他的衣衫,牢牢钉入了他的右肩。沈秦筝被利箭带来的惯性往后一推,左脚踩了个空,跌下了悬崖。
可耳边呼呼的风声与身体极速下坠的失重还没有独自体会几秒,他就看见悬崖上奔出来两个身影。
他竟然看见沈秦箫一手挟持着陈符民,一手捏着他胸前的挂坠,跳了下来!
这个笨蛋!
“咲——————”
一声足以刺破天空的清唳传来,沈秦筝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落在了一个柔软的白毯上——那是一只白鹤。
他在难以置信的现实里看见另外两只鹤接住了同样在极速下坠的沈秦箫和陈符民,然后他身下这只白鹤长唳一声,把他们丢进了这个鬼地方。
另外两只鹤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飞走了,只剩下刚刚驮着他的那只白鹤亭亭玉立在他们面前。
沈秦筝试着伸了伸手,那只白鹤像是有约定一样,啄了啄他的手掌心,然后轻轻的啄了啄沈秦筝身上的箭杆。
他见过它,前世在星月潭那夜,它也出现过。
幽幽转醒的陈符民惊魂未定地看着这鹤,一动也不敢不动。直到沈秦箫默不作声地生好了火,将箭杆拔|出来给沈秦筝撒上药后,才开始了自己聒噪的大惊小怪。
沈秦筝看了看沈秦箫的脖子,此刻衣衫散乱锁骨都清晰可见,但是那挂坠却不见了。
一同不见的还有那枚阴鱼印记,火光的映照下虽然昏暗,但是仍然能看见皮肤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那绝不可能是错觉。”沈秦筝想道:“阿箫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想到这儿,他将目光从沈秦箫的脖子移到了他的眼睛,那双依旧状若寒星的眼睛。
寒星闪了闪,躲开了他的目光。
“所以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出现三只鹤!?”陈符民指着仍然待在他们不远处的白鹤,满头疑惑小声问:“它要跟我们一直待着吗?”
这一路上刺激实在太多,陈符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衰弱了。
沈秦筝叹了口气,用长剑支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慢……”沈秦箫想扶他。
“不用。”沈秦筝躲开了他的手,在两人的目光下走向了那只鹤。
那鹤仿佛知道他的意思,轻盈地展翅跳了跳。然后娉婷地靠近他,用自己雪白的小脑袋,拱了拱沈秦筝伸过来的手。
陈符民:“!!!”
沈秦箫:“……”
沈秦筝对着那鹤,温柔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对吗?”
那鹤仰起优美的长颈叫了一声,声音是同样的温柔。
沈秦筝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块极小的印章,并让陈符民把燕王与他爹来往的书信拿过来,对白鹤道:“把这个送到赵王李治手上,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