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果然也是在按虚岁算,“秋妹今年二十五了,你们年纪很相当。”
王秋这时才想起来还有人没有介绍,便站到谢昌云身边道:“哥,这是大舅,这时大舅娘,这时大表哥,这是大表嫂,这是二表哥,这是二表嫂,这个是大舅家的小表妹,才十五岁,这几个是谁家的我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
随着王秋的介绍,谢昌云一一向长辈和平辈问了好,见那小表妹也是眼睛大大如同王秋,还很自然的在她头上摸了一下。
还有几个年龄再小些的,都是大表哥和二表哥的孩子,对这几个谢昌云也就是点点头,整个情况还没搞清楚,现在也不便拿出礼物。
大舅一副很老实本分的模样,与谢昌云认识过后就再无多的话可说了,倒是那位年龄三十一二的大表哥,看似稍见过一点场面,还能够与谢昌云对上两句时兴词句。
仔细一问,大表哥竟是这一片的村长,除了所在的这个山村之外,还管着相邻的三个较小一些的村子,和二十多户不在村子里的散户。
“大表哥读过书。”王秋看谢昌云对大表哥有兴趣,说明了一句就又问道:“怎么没有看见我幺舅他们?”
周围的大人都脸色一黯,那位大舅娘犹豫了一下道:“秋妹,你们走了两年以后,你幺舅就病亡了,你幺舅娘后来带着两个娃儿改了嫁。”
王秋一愣,眼里泪水又流了下来,“我姑姑她们呢?”
大舅娘道:“你两个姑姑听说还好,不过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看到过了。刚才你表哥已经托人给她们报信去了。”
谢昌云见堂屋里气氛不太好,自己又插不上嘴,就向大舅和两个表哥道:“我们外面去坐吧!”
说完,谢昌云就先走了出来。要是再与大舅认真讲礼节,估计大舅也承受不起。
见谢昌云来到屋外,卫士们立刻往后站了十几米。麦德彪那双贼眼早就看出来了,房子前聚集的都是地道的山民,根本不会对谢昌云构成任何威胁。
房前没有凳子,不过幸好还有两截不太粗的圆木段,谢昌云在其中一个木段上坐下,一只手做了一个夹香烟的动作,立刻就有卫士拿来了一条云南出的“999”牌香烟,拆开取出了几盒。
谢昌云接过香烟,站起来递给了大舅和两个表哥一人一盒,然后又拆开一盒,取出三支烟发给了三人,又接过卫士递来的打火机要给大舅点烟,慌得木讷的大舅连连后退了几步。
还是那名卫士有眼力,又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火柴给大舅把烟点上了。
“大舅、表哥你们也坐。”谢昌云一边坐下一边又道:“听王秋说这栋房子的房顶原来是茅草的,什么时候换了瓦?”
大表哥刚在卫士手里把烟点上,见谢昌云问话,忙将香烟从嘴里拿开,“瓦换了有两年了。一直都没有幺姨一家的消息,这个房子现在是我奶奶和我父母在住,把我家以前的房子让我住了。”
房子毕竟是王家的财产,谢昌云看出为房子的事大舅一家都有些不安,于是就道:“自家人住了正好,免得空着可惜了。只是这房子是王秋的寄托,千万不要拆了,以后你们想要盖新房让王秋来出钱。我看这村子里有不少瓦房,都是这几年盖的吧?”
大表哥道:“二十九年以后,我们这里开始实行减租减息,田税也逐年减少,三十一年又开始实行土地改革,很多以前没有田地的人都分到了田地,因此粮食也比以前收的多了,现在盖得起瓦房的人不少。”
川东北现在是潘文华所控制的地方。不过甫系自刘湘去世之后实行了韬光养晦的策略,先是收缩力量稳固了川南根基,再又逐步恢复了对川东的控制,最后才向川东北渗透,因此川东北的社会改革比川南和川东都要晚一些。对这些情况谢昌云是清楚的。
“那些田地多的地主在土改的时候有没有闹事?”谢昌云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大表哥道:“开始闹了一下,不过上面派了兵下来,也没敢大闹。后来就好了,政府号召他们把卖地的钱拿到城里去办厂和做生意,赚的钱比以前收租子还要多。前几天还有一个从重庆回来想把剩的二十亩几水田都卖掉,那片田是用一个堰塘,不好分开卖,又没有人能一下买得起,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卖掉。”
谢昌云道:“他要卖多少钱一亩?”
大表哥道:“那是最好的水田,要块八十五元一亩。”
谢昌云道:“一亩水田一年能净收多少钱?”
大表哥道:“可以净收二十几元。”
谢昌云道:“那不是三四年就把买地的钱收回来了?”
大表哥道:“大算是这样,就怕万一田税涨起来就难说了。我们这里这几十年田税变了好多次,田税最高的时候一亩水田只能收入几元钱,我们都被搞怕了。”
谢昌云道:“以后田税应该不会涨了。表哥,你去找一下那个要卖田的人,就说这二十几亩田你家买下了,让王秋今天就把钱给你们。”
大舅一听忍不住了,终于开口说了一句道:“这使不得,啷个能让秋妹拿钱?”
谢昌云道:“大舅,听王秋说你和舅娘以前待她和王川很好,就算王秋报答你们一下。大表哥,你这个村长是选出来的还是上面派的?”
大表哥道:“是选出来的,我干了已经有两年多了。”
谢昌云道:“你的了多少选票?”
大表哥道:“我们这里是按户算选票,八十九户人,我得了六十五个选票。”
谢昌云道:“嗯,不算少。他们为什么要选你呢?”
大表哥道:“我读了五年书,在这一代算是认字最多的。另外我们孙家在这里是大姓,我和乡上的人又熟一些,所以选我的人就多。”
谢昌云道:“你这个村长有什么待遇呢?”
大表哥道:“每个月有八块钱,乡上给四块,村里给四块。”
谢昌云道:“村里的钱从哪一块出呢?”
大表哥道:“田税收完以后,乡上会返给村里一成作为村经费,我拿的钱就从这里面出。去年返给了我们两百一十六块两毛。”
谢昌云道:“那就是说你们村去年交了两千一百六十二元的田税,八十九户人家,每户平均只有二十几元,只相当三百斤粮食,还算合理。”
大表哥道:“是这样的,要不然哪里有钱盖瓦房?”
谢昌云又问道:“村长是选举的,乡长是不是呢?”
大表哥道:“乡长也是,是去年初选的,也是每户一票。我们乡的乡长原来是县上派来的,搞土改搞得好,大家就还是选了他。”
一番话下来,谢昌云对四川的利农政策和乡村改革感到了很满意。
稳定了土地关系和税赋,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带来的结果就是小河里有水大河里满。像巴中县,现在约有九万多户人,如果一户平均缴税二十元,差不多就是两百万,再算上工商、屠宰、特产等其他方面的税收,一个县三百多万财政收入还是靠得住的,一半上缴省里,县里公职人员的工资和办公费开支不会超过四十万,还可余下一百多万,完全可以兴办很多的建设和公益事业了。
只要健全行政和权力分立的监督机制,就可有效保证这些钱的用途。
谢昌云正在想着,就见王秋从房子里走出来道:“哥,我现在想去给爷爷奶奶上坟。”
谢昌云站起身道:“这是应该的,我和你一起去。麦德彪,帮我把酒带上两瓶。”
王秋的大表哥也赶紧跟着站起来道:“上坟还要敬香和烧黄纸,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下。幺弟,你叫几个人赶紧去把王大爷的坟头清理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