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文抬抬他的下巴,笑道:“是该上班去了,昨天Michael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我再不回去就不用再回去了。”
“对不起,”何田小声说:“辛苦你了……而且……”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差点冲口而出的责备,还有他当时很明显的怨愤,觉得自己就是个只会推卸责任的胆小鬼,“而且我不应该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
叶加文抬起一根手指竖在他唇边:“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乐意给你当背锅侠。”叶加文能够理解,人遇到伤害都会逃避,觉得自己犯了错都想找人分担一点责任,这都是本能。何田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他并不觉得自家宝贝需要比别人更懂事,他无法无天也无所谓。
“你再休息两天,也该回学校上课去了,落了这么久的功课,要赶紧补起来,你们辅导员一直跟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还有你们社工中心的胡老师,昨天还打电话给我……”
这段时间,何田切断了和外面的所有联系,除了父母的电话,其他人的一概不接,叶加文觉得他全心养病沉淀一下也挺好的,就充当了他临时的接线员。
叶加文实在有事需要去公司紧急处理,或者外出的时候,辛跃来过两次照顾何田,还有聂宸也来过一次,他和辛跃在何田的生日晚餐上认识了,就一直通过辛跃问候何田,那天知道辛跃在照顾何田,就从公司翘班跑来了。
辛跃让他进去坐,聂宸站在门口有点微妙的惶恐,他说,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我可怕他男朋友再误会一次。
辛跃笑了笑,这也不是他家,他也不能喧宾夺主非要招待聂宸,他很抱歉地说,可是田田刚好睡着了。
聂宸说没关系,我带了点野山参,说是泡水喝很补身体,你给何田就行,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辛跃接过来,觉得这人还挺好,让人家白跑一趟有点不忍心,把自己做的汤端了一碗出来,说要不你尝尝我做的汤吧。
聂宸不好意思拒绝,就很可怜地站在冷风嗖嗖的大门口喝了一碗汤。
除了辛跃,四只猫也在叶加文不在的时候,做了很好的陪护工作。
大丫头习惯性卧在房间门口,眼含精光神情戒备地帮何田守着门,一只小飞虫也不放进去。二丫头反正在哪儿也是睡,干脆把何田的肚子当成自己新的窝,顺便暖一暖何田备受折磨的胃,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何田不堪重负,被她压得差点断气。招娣儿热衷于把自己的好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毛线球、逗猫棒、沾着口水的猫粮和垃圾桶里的餐巾纸团,全都叼到何田枕头边,然后舔他的脸,让他醒过来看自己的战利品,一脸“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赶紧表扬我”的表情。至于弟弟,特别喜欢绕着何田的头嗅来嗅去,如果何田长时间不动,他就在何田鼻子边趴着探他的呼吸,直到何田说一句“活着呢,没死”,他才能放心地盘在何田的胸口,跟着他起伏的呼吸一起入睡。
……
“胡老师说什么了?”何田坐到一边,把他做的看上去一言难尽的三明治推给叶加文吃。
“问你恢复的怎么样,社工中心很缺人手,问你还愿不愿意去实习。他说看你自己的意思,回去可以换个组,别再跟禁毒了,可以做做妇女儿童权益保护,今年中心有两个新的项目,一个‘护蕾计划’是针对校园欺凌的,还有一个‘小红伞行动’是反对家庭暴力的。你要不要考虑?”
何田蔫蔫地喝了一口牛奶,说:“我再想想吧。”从积极的方面说,他是应该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但是如果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近在咫尺可就是差一点点的无能为力,仿佛黑暗漩涡一样的恐惧,内疚和挫败感,真的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了。
即使不再接触禁毒相关,他就能安宁平静获得帮助别人带来的成就感吗?不管是校园欺凌还是家庭暴力,遇到的恐怕会是更多让人心碎绝望的个案,禁毒个案失败了,还能拉毒品出来背锅,如果辜负了那些更加无辜无助的弱势群体,可就什么挡箭牌都没有了。
何田甚至想,他不一定非要做这一行的,同专业的学长学姐纷纷考研换了专业,进公司的考公务员的,最后少有真正做了社工的。他不一定非要跟自己死磕。
……
何田回到学校之后,情绪依然低落,话也很少,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上自习参加社团活动,社工中心一直没有去,他晚上也还是睡不好,做的噩梦千奇百怪,有时醒来脸上是湿的,可梦里的情景一点也记不得。
闹市区夜总会发生的坠楼事件很容易让人产生不良联想,更何况死的还是一个年轻漂亮衣衫不整画着烟熏妆的男孩儿,堪称影响特别巨大,性质特别恶劣,网络上沸反盈天,各种猜测谣言不胫而走,有关部门高度重视,顺着受害人带出来的线索,很快就抓获了这个黑社会性质团伙,并且解救了一批跟丁小祥有类似遭遇的男女受害人。此间天堂夜总会被查封,团伙成员涉嫌贩卖毒品,绑架勒索,暴力追债,非法拘禁,强迫受害人从事色情交易,更多案件的细节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这天,何田接到警方电话,让他来一趟公安局,一个是再询问他一些案件细节,还有一个就是丁小祥的遗物已经处理完毕,可以交给他了。
警官在电话里还说:“何田同学,经过我们对嫌疑人的初步审问,他交代了一些情况,可能跟你有关系,我们判断,受害人的一些行为可能是为了保护你。”
第60章 杀鸡取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