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苑淇用脖子夹着电话,蹬上细跟高跟鞋,拎起包叩叩声往外走。
她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聊着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对啊,还能有哪种婚纱?你的份子钱可以先准备准备了,可别像梁伊那样给我包个行情价啊,以我们的交情,至少得四个八吧?”
雷伍眉心微拧,他听出她话语里戏谑的部分。
他看向许超龙,而许超龙神情淡淡。
他问:“这年头还流行闪婚?对方是什么人?”
“我对婚礼又没有什么要求,速战速决别占用我太多时间才好。欸,指不定你还认识对方,他家也是做瓷砖起家的,姓马,马煜,你还记得吗?”
雷伍在回忆里梭巡而过,名字是没什么印象,但瓷砖……
“是马老三的儿子?”他问。
“对对对,哎呀呀,我都差点忘了你爸以前跟他是同行来着。”
雷广以前做瓷砖生意的,如果当年没有关了厂子好好发展的话,品牌说不定还能跻身粤东前十。
马老三当年厂子的规模还没有雷家的大,销售渠道也比雷家的少一些,雷伍出来后只顾着许飞燕的事,其他与以前相关的信息他都甚少接触,马老三家的生意是好是坏他以前没在意,现在更加不会去刻意关注。
如今看来这十年是发展得挺好,都能坐下来和唐家谈婚事了。
雷伍继续问:“马老三家不是有好几个儿子么?”
“对,四个儿子,订下婚事的是老三……诶,这么说他也叫马老三?不不不,应该是马小三?好,我等会见到他就这么喊他哈哈哈……”
像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唐苑淇呵呵笑得停不下来。
她的笑声从薄薄的手机壳穿出来,撞进许超龙耳朵里,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仍能感受到唐苑淇的开心。
他没再停留,迈腿离开。
雷伍看着许超龙的背影,对唐苑淇说:“好了好了,别笑岔气了……你考虑清楚了?”
唐苑淇笑出泪花,她伸手抹去,淡笑道:“清楚啦,你别担心,我和马煜之前就认识,只不过很少在一块儿玩,有的时候在酒吧见到面了,也就是点点头,隔空举个杯就没了。”
“他人品怎么样?”
“还行吧,正常人一个,没碰乱七八糟的东西,爱好同我相似,体检报告看着挺健康……哦,床上意外的合拍,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喂喂喂……”雷伍没好气地提醒她不要偏题:“那你对他的感觉呢?”
唐苑淇对着电梯门整理拨弄卷发:“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就是找个伴搭伙吃饭而已,婚前协议肯定会签的,合则来,不合就各玩各的,实质上生活没太大变化。”
电梯来了,唐苑淇走进空轿厢,等门合上才继续说:“而且他和我有一点相似。”
雷伍没出声,他大概已经能猜到唐苑淇指的是什么地方相似。
“他之前有个交往了挺多年的女朋友,家庭条件相差太大,家里一直不同意,后来女朋友嫁别人了,他没了想法,才接受了家里的安排。”
“……这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不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就坦白了。”
唐苑淇的声音在密闭金属盒子里显得格外清冷单薄:“他心里有人,我心里有人,只有这样才是公平的,才不会对对方有太多的愧疚感,关系也不会失衡。”
人的一辈子仿佛一直在坐电梯,上上又下下。
有人在一楼进来,在十八楼出去,也有人在顶楼进来,从车库离开。
轿厢里有时人多,有时人少,人多的时候挤得快透不过气,而有的时候明明只站了两人,可只要再走进来多一个人,就会哔哔哔响起超载警报。
到了今天,唐苑淇想,自己应该要按紧开门按钮,接着目送许超龙离开,让马煜、或者其他人能走进来。
电梯数字不停跳动,很快到了一楼大堂,唐苑淇走出电梯,远远就看见马煜的车停在写字楼门外。
她没往门口走,而是走到墙边,抬头漫无目的地看着金属铭牌上一个个公司名字:“雷伍,你可要好好珍惜呐,能跟自己喜欢的人走到一起,真是太他妈不容易了。”
“我知道。”雷伍抬眸看向关着门的二楼小屋,叹了口气:“记得派请帖给我。”
唐苑淇和许超龙一个岁数,只比雷伍小一岁,这个年纪的女性没少被催婚催育,即便如唐苑淇这般独立也无法完全漠视这些催促。
在雷伍看来,唐苑淇的状态适合不婚不育,谈许多场恋爱游戏人间便好,可偏偏他知道,唐苑淇是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的,也不排斥小孩。
“那是当然要派给你的,你到时候要和飞燕一起来哦。”
“行,可别忘了朵朵。”
唐苑淇笑:“知啦,一定阖府统请。明天中午吃什么你决定好了发信息给我就行。”
挂了电话后唐苑淇走向大门,马煜见到她来,开门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拉开车门。
许是车内暖气充足,男人脱了西装和领带,白衬衫解开了领口往下两颗纽扣,挽起的袖子露出名贵腕表。
唐苑淇怔愣一秒。
有另一个男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戴百达翡丽江诗丹顿或劳力士,连卡西欧电子表他都不戴,指关节常会沾上油污,要洗好久才能洗干净,但指甲总会修理得圆润干净没有毛刺。
衣服常年都是那几件,为了不显脏,经常是黑色深灰色藏蓝色,还有几条沾了油污洗不掉又不舍得丢的牛仔裤。
他长着一双很好看的眼,明明有些妖孽的眼型,笑起来带了些傻里傻气,闺蜜总说他就是个乡下佬,实在 get 不到唐小姐的恶趣味。
是她们不知道,只要那人一笑,唐苑淇的天空就能亮起来……
“……苑淇?不上车?”马煜看她脸色有些发白,抬手想去探探她额头的温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