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id的意识飘荡在黑暗的外太空,没有重力,只能慢慢往某个方向移动。
漂了很久,被卷进了光的漩涡里,经历了极致的黑暗,酷寒、高温,像一片羽毛,飘落在熟悉的床上。
他发现自己变小了,变成了6岁。
父亲离开的这一年。
拉斯维加斯的夏天火辣滚烫,父亲和母亲大吵的声音十分刺耳。
外人眼里体面的律师和大学教授,吵起架来,激烈程度比市井夫妇也不遑多让。
他熟悉接下来的剧情,父亲会以“为他好”的名义离开家。
他知道自己可以找出一百种理由去挽留父亲,可所有的理由加起来都抵不过一颗想离开的心。
算了,让他走吧。
行李箱磕在楼梯角,发出沉闷的声响,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没去说再见,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覆盖了母亲的哭泣声。
父亲离家以后,母亲的精神状态更差了,只好把他送到了学校。
他瘦弱,整个人蜷着缩着,手臂僵硬地落在身体两侧,脸色苍白,神情谨慎,像是不确定下个耳光来自哪里,但是知道它会来。
他的眼睛也引人注意,美得过分的瞳孔无时不在向他的施虐者示威,他们在里面看不到屈服,而还没有屈服的人,最令施虐者害怕和厌恶。
他过分的早慧,衬托得他们如此愚蠢,他们当然不肯放过他。
他们不敢去揍小摊贩的儿子查理,查理的爸爸会冲校长吼。
他们不会去欺负笨蛋米奇,欺负笨蛋毫无成就感。
他没有爸爸护持,是最好的施虐对象。
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最后一个出现在学校餐厅,唯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盘子不会被人吐上口水,叁明治不会被人夹上虫子的尸体,走路不会被人绊倒。
某个中午,阳光灿烂,由于膝盖受伤,走路艰难,到了餐厅食物全都卖光了。
“嗨,你好,我叫尤羲阳,你可以叫我yoyo,意思是小尤,可不是悠悠球的意思哦!”她端着餐盘走到了他面前。
reid呆住,仰头,流泪。
6岁的身体,39岁的心智,遇到27岁的老婆?
他一直相信自己穿越了时空,现在却有点不敢确定了,太过美好怎么可能是真的?
也许内森没说谎,2012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为自己织就的美梦。
那,她会不会讨厌6岁的自己?
他的上嘴唇因为恐惧撅起,牙齿露出,好像一个紧张的小猎狗。
“嗯,我刚吃了一个汉堡,这个我还没吃,给你吃。”她冲他笑,熟悉的笑容。
把奶酪通心粉推给他:“我在减肥呢。”
他松了一口气,狼吞虎咽地吃着,生怕她走掉。
“慢点吃,我不走,我下午要去你们学校图书馆查阅资料。”她温言安抚。
吃完饭,她把他领到餐厅后面的休息室,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拿出医药包,为他处理伤口:“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们的错,这是校园暴力,我小时候经历过,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帮你,好吗?”
他用6岁孩子的声音向她诉说了自己的心事。
她微笑着倾听,没有任何评判,没有试图取得他的信任,没有丝毫敷衍和哄骗,从而让自己在他的生活中占的分量更重要。
过了几天,她搬到了他家楼下,再次成了他的邻居。
她陪他读书,跟他做实验,教他弹钢琴,教训欺负他的人,贴上假胡子扮演“爸爸”陪他踢足球,假装他“小姨”参加他的家长会。
他忘记了离家的父亲,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母亲,她抚平了他最隐秘的伤痛。
6岁,7岁,8岁,10岁,14岁,他特招进了高中,她是他最特别的朋友和邻居。
一天,同学告诉他alexa·lisben在体育场后面的房间等他。
他明知道这是个坑,仍然决定往里跳。
不为别的,他想再看一次,她保护他的样子。
果然,足球队的人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绑在了门柱上。
没过多久,他的女英雄赶到了,一顿拳打脚踢、威逼利诱,把那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嗯,她打人的样子真的很帅,说脏话都性感。
到她门口的时候,他穿着带着她体香和温度的衣服,笨拙地吻了她。
“你是我老婆。”
她的表情非常精彩。
他在不同的平行宇宙里,或者说在不同的梦里,弥补了现实中无法弥补的遗憾:童年互相治愈,青少年的怦然心动,成年后的轰轰烈烈,第一次动情,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口交,第一次勃起,第一次拥抱……
爱她如此神奇,像第一次、唯一一次,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