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个时候,又是腹中的生命,用一次顽强的胎动,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那一刻,她与腹中的小生命是心灵相通的,忍不住泪流满面,转身的时候,却意外见到面露诧色的雷河南。
这个总是对她大吼大叫,因为一个数字,一个技术细节同她针尖对麦芒的技术总工,却在无意中窥知她的秘密之后,神色复杂地建议她早做打算。
是啊,她不可能把孩子生在恩特斯。
只能回国。
可孩子呢,出生后跟着她回恩特斯吗?
不。
她立刻就否决掉这个念头。
工地环境恶劣,员工来了大半年时间都还在适应期,他那么小,怎么能受得了这里的寒风和冷雨。
可孩子出生后交给谁。
她彻夜难眠,第二天,她主动联系长宁,跟他坦白自己的处境和想法。
原以为长宁会愤怒地斥骂她,或是因为心疼她而伤心哭泣,可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长宁在电话里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才压抑着翻滚的情绪,对她说:“回来吧,有我呢。”
那一瞬间,她的泪水像是从失控的闸门里喷涌而出,冲开冰冷封闭的心灵枷锁,洗去内心的黑暗和脏污。热烫的,感动的,发泄的泪水肆意流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能哭,一直到手机被人抢走,而她的手里多了一条毛巾,她才泪眼模糊地望着面前的雷河南,跟他说谢谢。
项目人员每年有一个月轮休。她利用这一个月假期回国生产,临走前,她把工地托付给项目副总和雷河南,送她那天,雷河南把一个红绳穿着的木牌挂在她的脖子上,他跟她说,这是恩特斯的祈福牌,能够护佑人平安。
她从雷河南那双灼热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她很明显地回避了,她要让雷河南知道,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对其他人付出任何感情,她的心,不是死了,而是早就不在她的身体里面了。
回国生产,已经在律界站稳脚跟的长宁为她安排好一切,只是没想到还会有难产这道生死关在等着她。
几次昏迷的当口,她似乎都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后来,她问医生,当时,她喊的是谁。
医生告诉她,“闫震还是言真,我听不真切。当时你特别执着,我就出去和你的家属说了,说让闫震准备一下,必要时候进来陪着你生产,可是你的家属却说,这个叫闫震的来不了。”
严臻。
她喊的是他!
那一刻,再多的词汇也形容不出她内心复杂的感受,痛是真真切切的,可其中,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盖住了痛楚,让她揪着被角,闭上眼睛,无声地颤抖流泪。
护士抱着长凌来让她看,说看一眼,她就要把这个折磨妈妈的小家伙送进暖箱了。
在看到长凌之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母亲的伟大和无私,可真的看到那只有豆子大小的婴孩,看到他乌黑的头发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一刻,她的心顿时化成一汪春水,柔软到自己也惊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