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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2 / 2)

只可惜,谢佳菀从来都低看了自己。她的确是身边人中最垃圾的废物,可正因为这样,才显示出和她有关系的人有多厉害。

父亲是医院的一把手,青梅竹马的前男友是留学归来的精英教授。她怎么就忘了,除了她自己,谁都巴不得窄干这么优质的资源。

唐苏只当她是开玩笑,干笑两声,端起快见底的茶杯,润了润嗓子,说:“我这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可我和他又不认识,贸然去找他,实在有些不合适。”

“你未免对我太有信心,我和他是前任,你见过哪个谁去求前任办事的。”

她淡淡开口,忽然觉得头有些疼,叹了口气把眼神投向别处。

唐苏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又把话退了回去。

“你和他算是同僚,就算不认识,在南州医科大,以你的资历,要找个人还不容易。”

见她主动松口,唐苏吸了吸鼻子,说得无奈:“别看我考过了主治,可南州医科大人才济济,我根本不算什么。要是我也有资格带研究生,我还能放着自己侄女去报别的导师?那丫头就瞧中梁从深留英回来,年纪轻轻就一番作为,脾气倔得要死,说什么二战也要考他的研究生。”

“还不是跟你一样,倔得要死!”谢佳菀恨得牙痒痒。

因为她听了唐苏的话,竟滋生出些同情。她痛恨死自己耳根软的致命缺点。

荣乐昕和唐旻正姗姗来迟,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打趣他们要是没有精力就干脆别来了。

男人负责应付大家,荣乐昕坐到谢佳菀身边,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是谢佳菀不怎么喜欢的橘滋脏话。有人形容它的味道是动情的痞子,可在谢佳菀眼中,痞子才不会动情。

从侧面又涌来同样的味道,谢佳菀瞥了眼唐旻正,把手机放下,又扭头看身边的女人。双颊红润爆满,娇嫩欲滴如一只待采的百合,又如同西方壁画里明艳奔放的玫瑰。

情爱过后,女人更像女人,那种鲜活和色彩是无法掩盖的夺目。

谢佳菀心里有些憋闷,恐惧排斥都市男女浮华的同时又羡慕。她羞愧于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渴求,因为什么都经历过,所以干枯的时候显得越发苍凉。

“不是说要冷他一阵子?”

荣乐昕伸出根食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鼻尖,上面还残留着男人雄性的气味。那边的眼波似乎也婉转暧昧地流连在她身上,唐旻正半靠在卡座的软垫上,点燃了根烟,享受地抽,浑身上下带着挑衅、满足,似乎在得意地宣告自己的胜利。

可荣乐昕不认为是自己失败。

挑了几缕头发放到耳后,她轻笑说:“这才是没有羁绊关系的好处。不想做的时候,你没义务去迎合他、取悦他。想做的时候,一拍即合的默契,什么都不用多说,各自得到满足,拍拍屁股走人。”

“那你怎么不去找别人?”谢佳菀玩味地故意把音调提高。

荣乐昕故意不去打量那道毫不掩饰的目光,思考片刻,趴到谢佳菀耳边低语。

舞池的音浪震耳欲聋,浑浊的空气似乎都在扭动。两个女人掩面而笑,没有一点羞涩。

唐旻正嘴边的笑容维持得有些僵硬,身处燥闷的闭室,他的心也变得有些焦灼,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缓慢抽了根烟。

“梁从深?”

偶尔听到她们谈话,唐旻正忽然来了兴趣,也找了个时机将心底的烦躁压下去。

谢佳菀有些讶异,忍不住多看了眼唐旻正。这段时间,跟着荣乐昕他们在四汀和各种酒吧混,唐旻正出现的次数不多,谢佳菀也没什么兴趣打探他。

此刻谢佳菀第一次带着警惕和猜疑去看他,才理解了荣乐昕的话。

长相优越,家境殷实,能说会道,都是人以类聚,从他身上似乎可以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所以,他和梁从深认识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噢,想起来了,你们现在在南州医科大进修,那小子的名声这么大,你们不知道才是奇怪。”

谢佳菀有些无语,迎上唐旻正几分含笑却晦暗不明的目光,她顿感恼怒和羞赧。

这样的男人总是有迷之自信,怕不是以为她是看上了梁从深才会提起他。

“诶,这个什么梁从深我略有耳闻,和你认识……”荣乐昕说得意味深长,忽促狭一笑,攀上谢佳菀肩膀,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不介绍介绍?”

谢佳菀只恨自己说话的速度不够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她给自己介绍男人的热心。

白了她一眼,就听到唐旻正朗声大笑:“想认识他还不容易,别看他是个教授,我们在英国的时候,他可是我们这些人里出了名会玩。”

谢佳菀有些恍惚,看了眼还在打量自己的唐旻正,隐约有些期待他能把话说完。

“佳菀要是有意思,这周末就有个饭局,到时候我带你去。”

她突然很清醒,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莞尔一笑:“我想旻哥是误会了,我现阶段对男人没兴趣。提起梁……教授,不过是久仰他的大名。”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唐旻正却毫不在意,拖长语调“噢”了一声,然后又把手中的烟摁灭,仍然意味不减:“那个饭局都是一些界内人士,去了总没有坏处。我原本是想带乐昕去,可她要上夜班,没法调班。”他说着,抬眼看了眼她,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带谢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出席,也算有面。怎么样,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荣乐昕不为所动,自顾点了支烟,见谢佳菀不做声,她推了推她的肩膀。

“去呗,看看能不能找到个让你重新对男人感兴趣的男人。”

从四汀出来,荣乐昕说肚子饿,可眼下只有肯德基还开着。

两人沿着冬夜的街走了几百米,钻进一家只有店员的肯德基。点了吮指鸡、薯条、可乐,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窗外无声的雪。

唐旻正中途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至此都没再提起周末饭局的事。

见谢佳菀闷闷不乐,荣乐昕打趣她:“有时候我也挺看不懂你的,在我面前跟头发情的母狮一样,可真的在了男人面前,又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荣乐昕抱起个鸡腿就开始啃,毫无形象。

“很别扭吧,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前就算是和别人约,也只是和固定的对象,最后还爱上他了。”

“嚯嚯……”荣乐昕看热闹不嫌事大,思忱道:“所以现在才这么小心翼翼,害怕再受伤?”

谢佳菀点头,又摇头,失笑说:“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我一直是在循规蹈矩的生活,偶尔离经叛道,也会一边享受疯狂一边懊恼不已。”

荣乐昕叹了口气,不再说笑,“你要不想去,就不去,唐旻正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兄弟也不会是。他对兄弟极好,常常帮忙物色,不然你以为他真这么好心,带你去认识大人物。”

谢佳菀握了握手中温热的咖啡,说:“我知道。只是……”她咬了咬干涩的嘴唇,说:“我不想再逃避了。”

也许是见了唐苏过后,也许是经年累月之后,她的心态在某瞬间就发生了形如宇宙大爆炸的变化。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人生还是一事无成。原本以为只要她不世故,就能避免旁人把世故带到她的生活。

还有那些支离破碎的感情,她不敢面对,不敢回忆。可唐苏提起了阳惠勤,经年过后,她忽然意识到世间没有一件事物可以永存。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唯独她乐此不疲地把自己封锁在舒适圈。

周末下午三点多,谢佳菀就洗了个澡,然后把头发精心护理吹干,化妆、选衣服,如同她即将要去参加一场严肃的典礼。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会是整个饭桌上最底层的存在。甚至于被一个男人带领出席,她会接受各种轻佻、低俗的目光。

不知道他看到会怎么想?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明明知道他在,她是为什么还会去。就像在新州,在家庭聚餐,在每一个不经意能听到他名字的瞬间……他对她的冷嘲热讽,字里行间的怨恨和报复,都能在心里激起千层浪。

她开始为自己争取人脉,走上正轨,剥夺毁灭掉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施加羞辱的唯一理由。

他受不了当年的“被抛弃”,她也不想再每每面对他就想起过往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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