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嬷嬷默不作声地看了眼玄玉韫微红的耳垂, 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
得。
她还是不断地给自己强调,千万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吧。要是谢珠藏真想唱曲儿, 大不了她就好好地管一管毓庆宫上下的嘴。反正是半点不能污了谢珠藏的名声。
槐嬷嬷这么一定心,马上就精神抖擞地道:“老奴这就去传晚膳。姑娘,这桃枝……”
谢珠藏微笑地看着桃枝:“先前的事, 我已说过,不予追究了。今日,你做的很好。”谢珠藏肯定地道:“赏。”
桃枝和莲雾均大喜谢恩。
然而,在玄玉韫眼中,她这一个“赏”字,于安抚的口吻中,竟无端地生出几缕笃定的气势来。玄玉韫缓了缓心神,神色复杂地看了谢珠藏一眼。
在他于文华殿,也难免记挂着她的时候,谢珠藏已经悄然地破土而出,迎风而长了呀。
这喜悦,亦如春风,悄然地拂过玄玉韫的眉梢。
他放下杯盏,笑容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你如今倒是气势足,看来之后宫令女官、扈昭仪、赵婕妤和高望的考教,对你来说也不在话下了?”
谢珠藏狡黠地看着他:“若是我过了,韫哥哥……要送我什么?”
玄玉韫挑眉:“啧,这就跟孤谈上条件了?”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盏:“那当然是……”
谢珠藏好奇而憧憬地看着他,她眸中含光。
玄玉韫勾勾唇,满眼的笑意——
“等你过了,再说。”
出乎谢珠藏的意料,她没等到最后的考教,倒是宫令女官竟亲自来了西殿。
谢珠藏看了看宫令女官的身后,她看到了前些日子跟着熊嬷嬷和司籍来的其他宫人,可偏偏没有看见熊嬷嬷和司籍。
“熊嬷嬷和司籍已不足以教导姑娘。”宫令女官也看到了谢珠藏的视线,她并不多加寒暄,直奔主题:“以后,就由老奴亲自来教姑娘。”
“至于严嬷嬷。”宫令女官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扈昭仪近来身子不适,召严嬷嬷回去侍奉。”
“那最后的考教?”谢珠藏心有所感,但仍旧想着再次确认一番。
“看姑娘的神色,想来也已经猜到了。”宫令女官的话中别有深意,她肯定了谢珠藏的猜测:“因为扈昭仪身子不适,对姑娘最后的考教,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
谢珠藏眸色一沉。
果然,扈昭仪一计不成,总有后招。扈昭仪这一拖,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然而,宫令女官却正色道:“但是,您今年就要及笄了,学习宫中庶务,自当是宜早不宜迟。”
谢珠藏讶然地看着宫令女官——宫令女官初来毓庆宫时,对谢珠藏不假辞色。谢珠藏没想到,宫令女官今日竟然能替她说话?
宫令女官看到她惊讶的神色,心竟然蓦地软了下来,连声音也轻缓不少:“所以,就当您已经过了考教。从今往后,老奴会全心全意辅佐您,学习料理宫中庶务。”
槐嬷嬷听闻,这才与有荣焉地笑道:“苏姐姐,怎么样?我的好姑娘,向来是一顶一的好。”槐嬷嬷眸中皆是得意的笑意。
宫令女官眼中也含了笑:“槐娘不愧是槐娘。”宫令女官又看着谢珠藏,叹了口气:“昭敬皇后对老奴有大恩,谢姑娘能立起来,想必昭敬皇后九泉之下,也能含笑。”
宫令女官说罢,对着谢珠藏郑重地行大礼。
谢珠藏匆匆站起身,亲自扶起宫令女官。
谢珠藏前两次对上熊嬷嬷、司籍和严嬷嬷,均令对手落荒而逃。扈昭仪未必没有想过打压她的后招,但是她先前的举动,却已经赢得了宫令女官的尊重。
这不是靠玄玉韫,而是靠她自己,亲手努力赢来的。
所以,宫令女官才肯开口,帮了她一把,最终奠定了这场对峙的胜者。但谢珠藏也深知,这不过是一个开始。扈昭仪对她的敌视,走到了这一步,恐怕绝无消解的可能。
谢珠藏紧紧地托着宫令女官的手臂,坚定地道:“有劳女官。”
谢珠藏亲自把宫令女官送出了前星门。
瞧上去坚定而又平静的谢珠藏,一转身就露出了灿烂的笑颜:“太好了!我要去……告诉,韫哥哥!”
谢珠藏风一样地跑回西殿。
她鲜少有如此活泼的时候,槐嬷嬷都看呆了——实在是难以将先前那个眉宇坚毅的太子妃,和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少女联系起来。
过了好半晌,槐嬷嬷才紧赶慢赶地追上去,气喘吁吁地道:“姑娘,我的好姑娘哎,殿下还在文华殿呢!”
“我知道呀。”谢珠藏站在衣箱面前,一面回应槐嬷嬷的话,一面犯愁地看着自己衣箱里的衣服。
阿梨凑过去,好奇地问道:“姑娘要去接殿下吗?”
谢珠藏用力地点头:“再向他……讨松、松醪酒喝!”
阿梨喜滋滋地给她挑衣服:“姑娘,您就穿这一套。这条月华裙是谢家的年礼,据说是应天城最时兴的款式。”
阿梨将这件衣服展开来给谢珠藏看——上衫是桃红色织锦妆花缎衣,下裙是十幅裙幅的月华裙。月华裙的每一处褶裥各用一色,不过颜色浅淡素雅。随着阿梨的走动,余晖照在这条月华裙裳,颇显“风动如月华”的神姿。
阿梨同时也伸着脖子上下打量着,有些可惜地道:“这条月华裙当真是极好看的,就是这春衣是桃红色的,姑娘的衣裳里甚少有这个颜色。但是今儿姑娘不是高兴嘛!”
阿梨被谢珠藏先前活泼的身姿所打动,忍不住期待起来,谢珠藏穿上更为鲜亮的颜色,会是何等娇美。
莲雾也深表赞同,还替谢珠藏挑了一副桃花样点翠金掩髻,刚好配这件桃红色织锦妆花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