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浅的叹息声传进了他的耳朵,不由地让他屏住了呼吸。一只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应当是想确认下他有没有退烧。随后手指顺着他的鼻梁一路下滑,在他的嘴唇上流连许久。须臾,他感觉有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鼻尖上,于是悄悄地掀开一道眼皮缝儿看去——容庭那张脸不知比平时放大了好几倍,就这样静静地在他的上方停留许久。
他们彼此离得很近,嘴唇与嘴唇仅隔了一指的距离。如果容庭再挨得近些,便能感受到成珏早已紊乱的呼吸。但是他没有。
再过了一会儿,那片阴霾便随着容庭的起身来消散开来,然后他听见了一阵很轻的关门声,登时睁开了眼睛。
窗帘并没有完全合上,依稀可见外面天空已经被橙紫交织的黄昏晕染,有股气流从窗户的罅隙中灌了进来,吹得帘布不断荡漾摇摆,如同舞女的长裙。
他伸长了手,从床头柜的第二格抽屉中取出了一把枪,目不转睛地打量起来。这是容庭送他的,也是他的第一把枪,因为前者送给他的东西实在太过匮乏,他一直都舍不得用,于是就一直把它放在那里不闻不问,因此枪的表面已经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那时候被张叔从黑屋子里放出来时,他只觉得自己整个儿人都是病恹恹的,那两个星期里,他活得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而那天,他不过是在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也不知道是如何惹到了容玦。他突然走到他的面前,一掌打飞他本来拿在手中的碗,趾高气扬道:“我们容家从来不留吃白饭的,你是想立马就滚么?”
直到现在,他听到“容家”这两个字就会浑身一颤。而那时,他更是害怕,害怕到不敢看容玦的眼睛,怯怯地低头望着那些躺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滚了一身灰的米饭。
“说话啊。”容玦推了成珏一下,用的力气很大,将他推倒在地。他想爬起来,却又被容玦一脚踹了回去。他的胸口隐隐作痛,只能忍着疼开口:“那......二少爷想让我做什么?”
“我......”他正要答话,一个略带笑意的男音在此刻突然响起:“阿玦。”
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甚至格外熟悉。三个星期之前,他或许会欢喜地扑上去。而现在,他却畏之如蛇蝎。他正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叫“少爷”,便听见容玦唤了他一声:“哥”。
随后他见到那双被擦得发亮的长靴正一步一步地逼近他,哒,哒,哒。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声音,他却听得心惊肉跳,仿佛容庭踩得不是地面,而是他正在跳动的心脏。
“他怎么在地上?”容庭随意地问起。
“被我推的。”容玦无所谓地耸肩,而成珏听得却分外刺耳。在他眼里,这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顿时,容庭低低地笑了起来,无奈地开口:“你跟一个下人计较什么?”
“整个容家,也就他一个下人无所事事了吧。”他刻意把“下人”二字咬得极重,分明在刻意强调什么。
“也是。”容庭笑了笑,随后伸手捏起他的下巴,迫使自己与他正视,“你想不想跟着我?”
成珏眨了眨眼,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在发抖:“想的。”
“真的?”
“容......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好。”容庭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双手握在他的手臂上,将他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然后道:“跟我去个地方。”
他正想跟着容庭的脚步走过去,却被身后的容玦一把抓住:“哥,你刚刚说的‘跟’,是什么意思?”
成珏转过身,就见到容玦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得他脊背一阵发凉。然而容庭却在此时突然笑了起来,说:“阿玦倒是懂得很多,不过——”他顿了顿,收回了脸上的笑容,面容一下子变得严肃:“我不碰小孩子。”
容玦眼睛微动,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松开了他,而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容庭来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地上。
距离他们20米左右的位置处插着一个个靶标,表面并没有射击过的痕迹,俨然是新安上去的。
他正被这阵仗弄得一头雾水时,容庭突然朝他扔了一个东西,他赶紧伸出双手接住,分量沉甸甸的,定下身一看,竟是一把Hk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