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眉,对张公公吩咐,“天都黑了,他们这时候来做什么?你出去问问,没有重要的事儿,明日再说。”
他现在不想见朝臣,只想问问皇后,是不是从她那里走漏了消息,才让安华锦突然上了顾家门做客。
张公公应声去了,不多时,回来禀告,“是关于案子的事儿,无论是张宰辅,还是同党,都处置了。如今还剩下大昭寺的那些僧人,迟迟没有定论。两位大人想来问问陛下,大昭寺的僧人该如何处置。那些僧人都娇气的很,已病死了一个执事,病倒了好几个长老,主持也一直病着,再拖下去,估计还会死人。”
皇帝闻言想起了大昭寺捐赠的军饷和填充国库的银两,因牵扯安华锦的打劫,他忽然又有了别的主意,倒不急着去找皇后了,“朕明日再去皇后那里,今日就不去了,让他们进来。”
张公公点头,出去请二人入内。
凤栖宫里,皇后自然也得到了顾家的消息,楚砚白日里不得闲,一直未来,到晚上时才有空,过来陪皇后用晚膳。
用过晚膳后,皇后便将皇帝早上与他说的话压低声音说了,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楚砚神色。
楚砚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末了也没露出别的情绪。
皇后知道,他是因为嫡子身份,自小长在皇帝身边被他亲自教导,才自小养成了这性子,哪怕皇帝无心给他帝位时,但也碍于他身份不得不做个面子活。导致他如今无论什么时候面对皇帝,都能不喜不怒,也让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是好事儿,但未免太缺少七情六欲了,但也的确具备帝王的先决条件。
“砚儿,你是什么想法,与母后说说。”皇后也很是为难,不知是该果断拒绝陛下斩断他的心思还是该促进一步让侄女嫁他儿子更好。
“没什么想法。”楚砚开口,“母后别忘了,父皇和顾家以及表妹,这三方中的哪一方,都不是我和您能插手的。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皇后一怔,“你的意思,就是怎么都行?”
“嗯。”楚砚神色寡淡,语气淡漠,“父皇以前一力促成安顾联姻,用了八年时间,让两方维持关系。如今一夜之间想取消婚约,母后觉得,无论是安家,还是顾家,无论是顾轻衍,还是表妹,是那么容易松口让他轻松一句话就能点头的吗?哪怕是九五之尊,也做不到真正轻轻松松说抹杀就抹杀,说描绘就描绘吧?”
皇后点头,深吸一口气,“陛下提时,母后就觉得不会简单,如今你也如此说,可见我没料错。”
“今日,表妹去了顾家做客,顾家全族人都去了,门庭若市,热闹之极,顾家族亲都给表妹备了见面礼,只礼物就送了两大车,可见顾家对表妹十分看重。”楚砚语气平静,无波无澜,陈述事实,“而表妹最让人意外,她行止有度,举止有礼,温婉大方,端庄秀雅,闺仪分毫挑不出错来,母后您母仪天下二十年,表妹今日行至模样与您如今相比,也不差多少,顾家一众女儿家在她面前也就一般无二,年纪轻轻,能做到这样,多少京中大家闺秀都尚且不及,顾老夫人连连称赞,顾家族亲纷纷点头,都说外面关于安小郡主的传言不可信,与顾七公子,真是般配极了,就像是天生的顾家人。”
皇后惊讶,“你这说的,当真是小安儿?”
“是。”楚砚肯定,“母后大约也不知道,这些年,每年外祖父都会将表妹送去崔家一个月,由崔老夫人亲自带在教导,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若是早知道,他也不必还想给她找教养嬷嬷调教闺中礼仪,还想将她绑去他府邸教几个月规矩。偏偏她在他面前没形没样,分毫没露,最后还拿顾轻衍挡他。
他怀疑,顾轻衍一早就知道。
皇后闻言倒松了一口气,“早先我还担心,她与顾家格格不入,没想到你外祖父连我也瞒着。既然这样,那此事就如你所说,等着看陛下那边的结果吧。”
第五十三章 请帖(二更)
老南阳王对安华锦将来嫁入顾家真是用心良苦,多年下来,每年一个月送去崔家教导,还真见了成效。不过一日,“谁说安小郡主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的言论便传遍了京城。
一日之间,便为安华锦这多年来被人诟病的名声正了名。
本来,安华锦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因她三年前揍楚宸揍的狠,如今进京,除了长公主外,虽京中各贵裔府邸多少都看在南阳王和皇后的面子上在安华锦刺杀案病倒期间派人上门送过礼问过安,但却没人亲自登门看望,也无人下帖子请她去做客与她走动,关键是怕她多些。但经过昨日她前往顾家做客后,名声一改,一下子,她似乎没那么可怕了,突然就炙手可热起来。
于是,第二日,请帖如滚雪花一般地滚进了安家老宅。
孙伯收帖子收的手软,一箩筐的富贵金笺,足足有数百张,送到了安华锦面前。
昨日晚上,顾轻衍生气,一路上没与安华锦说话就走了,之后答应还给她的《兵伐》也没还给她,今日一早,也没来陪她吃早膳,午膳也不见人影,幸好昨日顾老爷子输给了她《天门阵部兵图》,她拿着研究,也不无聊。
孙伯将请帖都堆在了安华锦面前的桌子上,摞了高高的一摞,不忍心打扰专心致志的小郡主,但还是不得不开口,“小郡主,这些都是请帖,您得瞧瞧。”
多少年了,安家老宅安静的很,没主人在,也没有帖子迎来送往。如今小郡主来了,终于,安家老宅有了主子,也有了这筐都装不下的请帖了。
安华锦抬头瞅了一眼,也惊了一下,“这么多?”
“这些都是今日一日收的,明日也许还有。”孙伯立即说,“有的府邸与咱们南阳王府年节时有来往走动,有的府邸没有,这些年与咱们走动的府邸,都有来往的礼单,老奴拿来了,您抽空看看。还有这些请帖,是别人有意与您结交的橄榄枝,也不能都不理,但太多了,也理不过来,从中择一些赴宴就是了。”
安华锦皱眉,“赴宴?”
孙伯叹气,“小郡主,老奴知道您不喜欢赴宴,喜欢随心自在,但应酬交际这等事情,还是有必要的。这些年,我们安家远离京城,根基在南阳,虽说清净,但也有弊端,否则二十年前,您也知道,劫粮案陛下怀疑咱们时,就不会没人帮咱们说话了。以前,这老宅里没主子都在南阳也就罢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您要在京中住许久的。”
安华锦收回视线,算是听进去了,“行,先搁着吧,我抽空就看。”
孙伯松了一口气,想着小郡主性情还是极好的,听人劝又好说话还好伺候,他关心地问,“七公子今日怎么没来?”
安华锦嗤笑,“他又不是咱们安家人,总不能自己的事情不做,日日长在安家。”
孙伯觉得不对劲,大约是近来太习惯顾七公子每日来了,他小心地试探,“您与七公子,是不是闹别扭了?”
安华锦:“……”
她也不隐瞒,“嗯,昨日我把他气到了,估计今日气还没消。”
孙伯想着果然如此,她踌躇了一下,劝,“那您一定是将七公子气狠了,七公子的脾气多好,小郡主您也要在七公子面前收收脾气。”
安华锦笑,“我昨日没与他发脾气,是他单方面与我发脾气。”
孙伯不解,“老奴虽没看着您长大,但也一把年纪了,吃的盐多,您能与老奴说说吗?老奴帮您参谋一二?顾七公子那么好的脾气,怎么就气的这么狠,您做了什么?”
“我就提了提顾六公子、顾八公子、顾九公子,觉得三位公子,都不错,不愧是他的兄弟,顾家子弟都不错。”安华锦也有了谈心,“他就生气了。”
孙伯:“……”
他一把年纪,但也光棍一条,老南阳王在他年轻的时候要给他选个人配婚,他死活不要,要为他死了的青梅竹马守一辈子,于是,直到现在,他挠挠头,“这老奴也糊涂了。”
他不理解,小郡主夸七公子的兄弟,不就等于夸顾家会教养子弟吗?七公子生气什么?
安华锦心情很好,笑开颜,“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你别管了,过两日气消了,他就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