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和蔼地对苏含笑,伸手拍拍他肩膀,“苏含啊,跟在朕身边,只能给朕做个跑腿的,屈才了,从今日起,你跟着敬王吧,历练历练。”
苏含:“……”
不要啊,他不想啊,不、不、不啊,谁乐意跟着敬王这个心机精?
可是他说不管用吗?
苏含看看皇帝,又看看楚澜,显然这对父子商量好的,他心里喊着不要,但却不是认不清形势的人,立即机灵地当机立断地表态,“行啊,陛下器重我,敬王殿下只管吩咐。”
楚澜讶异,没想到苏含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早先不还耍着他玩呢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看他如今得父皇重视,有立为储君的想法,太明显,他又投靠过来了?那前几日去城门口跟着楚宸、江云致一起接应老南阳王又是怎么回事儿?
楚澜忽然很是弄不懂苏含了,不过他决定,把他放在身边,盯死了他,弄懂他,让他再不能跟南阳王府有什么联系,镇北王府必须得支持他扶持他。
苏含却在想着,在皇帝身边与在敬王身边,也没什么二样,他都得同样小心。皇帝将他放在身边,是为了盯紧了他,隔离他与老南阳王的联系,让南阳王府与镇北王府没什么往来,那么敬王呢,他琢磨片刻,也隐隐猜出了几分,怕是敬王是为着他身后的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迟迟不表态支持,敬王有点儿慌了,如今想要死死地抓住镇北王府。
他得尽快给父亲去一封信,让父亲想个法子,将他弄回漠北,可别他孤身一人在京城,被敬王这头小狼崽子给吃了。
毕竟,敬王如今的势头的确繁花似锦如日中天,稍微被老南阳王进京压下去那么一点儿风头,也是有限,朝政一大半,还是被他攥在了手中,楚砚一日不被放出来,他一日就会上钻下跳,有陛下支持,没人敢惹他,他也还是少惹为妙。
二人各怀心思,一起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南书房。
皇帝在二人离开后,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对张公公道,“张德啊,你说,小八是那块料吗?”
张公公哪里敢公然地评价敬王是不是那块料,连忙摇头,“这,老奴不知,陛下圣明,自由明断。”
皇帝哼笑一声,“朕不圣明,朕若是圣明,早就该在安华锦进京时,早早动手,不让她活蹦乱跳地闹腾的京城天翻地覆后,拍拍屁股回了南阳,还拉上了朕的好臣子顾轻衍,让素来温和知礼的顾轻衍这般为了她反抗朕,如今倒是朕奈何不了她了,顾轻衍至今不知回没回京,朕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
张公公垂下头,也不好说,只能劝道,“陛下,为了大楚江山着想,您是不是不该……”
“不该什么?”皇帝看着他,竖起眉头,“不该杀安华锦?”
张公公闭了嘴。
皇帝冷笑,“安华锦这个祸害,朕岂能容她乱了礼法规矩?你知道她一个女儿家,想要做什么吗?想要掌管南阳军,想要做南阳王府的世袭王,就连老南阳王也动了这个心思,上折子试探朕要将爵位传给安华锦。她一个女子,封王封爵,岂不是乱了朝纲?将来所有女子都有样学样,那这大楚江山,岂不是要一群女子说了算了?”
张公公心惊,看着皇帝,“陛下,这……天下也没几个女子如安小郡主一般特殊。”
“那也不行,这个先例不能开。”皇帝断然道,“尤其是安华锦这个小丫头性子反骨,不好掌控,脾气不受摆布,她今日敢做女王爷,明日兴许就敢称女帝。我焉能让她一个女子祸乱我大楚之姓。”
张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能吧?”
“不管能不能,总之,这个女人,不能留。若是早知道老南阳王教导出了这么个东西,朕早就该下手除去她。”皇帝心如铁,“她必须死。否则,朕不能安心。”
张公公不说话了。
皇帝心累地道,“你们都劝朕做明君圣君,为人宽和慈善要大度能容人,哪怕安华锦杀了朕最心爱的女人,还有朕期盼着降生的皇嗣,也要念在她是安家有功之臣之后的身份上,从轻处置,不应喊打喊杀,可是你们一个个的,谁理解朕的苦心?”
张公公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又道,“若非为了大楚江山,朕又岂能容不得她?可是安华锦,是朕料错了她,她与皇后同是安家的女儿,却不如皇后乖巧听话,太反骨,决不能留。朕最后悔的就是当年给她订下了顾轻衍的婚约,亲手将安家和顾家拧在一起,如今才如此被动。”
第二十五章 少时(一更)
楚澜给皇帝出的主意,皇帝还真是上了心,在楚澜带着苏含离开后,他便打算晚上去皇后的宫里坐坐,用这半日的时间琢磨一番,该怎么发作皇后,进而利用皇后拿捏老南阳王和楚砚。
他这里打着算盘,张公公背地里赶紧地将消息递给了顾轻衍。
顾轻衍收到消息后,嘲讽地笑了笑,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道,“咱们这位陛下啊,如今还看不清形势吗?还是他觉得,如今能动得了南阳王?”
“有公子在,陛下自然动不了老王爷。”青墨道。
顾轻衍收了笑,“敬王蹦跶的够久了。”
青墨点头,“可是王六公子似乎支持敬王。”
顾轻衍扯了扯嘴角,“他是恨不得将这浑水搅动的越浑越好,敬王不过是他的梯子而已。”
青墨看着顾轻衍,“公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任由王六公子为所欲为?本来,若是在他回京时,您便动手,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对小郡主如何,也没有机会这么快官拜兵部尚书。就算在宫宴之日后,您动手,也来得及,只要您出手,他得不了这个位置,反而是您随小郡主去南阳,好像是……好像是特意给王六公子腾地方让他快速地得陛下的信任器重快速地施展占有一席之地一样。”
顾轻衍神色顿了顿,一时沉默。
青墨立即垂下头请罪,“属下失言,公子恕罪。”
寻常时候,顾轻衍容许手下的人与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一旦遇到事情,是不准许手下的人在他面前胡言乱语的。今日这番话,在青墨的心里已压了许久了。
他毕竟自小跟着顾轻衍,时日长,对他很是了解,对他在京城的势力,更是了解的深透,王岸知离京四年,更何况,他走时,王老爷子京中的所有势力,都给了顾轻衍,再加上顾家的人,若是顾轻衍真出手对付他,不是说多容易,但最起码,不至于太被动,他是根本就没对王岸知真正地出过手。
屋中静静,青墨话落,落针可闻。
顾轻衍负手立在窗前,整个人忽然静静的,似乎青山变成了雪山,他也化成了一株万年青竹。
青墨单膝跪在地上,再次请罪,“公子恕罪。”
顾轻衍不语。
青墨颇有些后悔,自甘领罚。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顾轻衍才动了,随意地对身后摆摆手,语气浅淡,“起来吧,恕罪什么?你能看出来,想必她也看出来了,她是那般聪明,难得从来没有开口问我,只对我说,让我好好地收拾王岸知一顿,却没说让我杀了他。到底太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