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岸知比顾轻衍伤的重,昨日败在顾轻衍手里,郁结于心,更是加重了伤势,幸好他手下的大夫医术高超,才救回了他一条命,他醒了之后,整整昨日一日,一言不发。
王岸知虽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一言不发一整日的时候,凤冥瞧着担心不已。
直到今日一早,王岸知才说,“去请大皇子。”
凤冥才松了一口气。
楚贤来时,王岸知同样躺在榻上,半靠着靠枕,因失血过多。脸色同样苍白,脸上的神色恹恹的,没精打采,很是一副厌世脸。
楚贤见了王岸知,长叹一声,“你们两个,真是前世仇家,今世做了表兄弟。”
王岸知冷笑一声,“他差点儿杀了我。”
楚贤看着他,“你惹急了他吧?怀安不轻易动手的,更不轻易杀人。尤其是你。”
王岸知冷笑,“为了一个女人,他可真是出息。”
楚贤无言地看着他,提醒,“你口中的女人,是启辰的妹妹,亲妹妹。”
王岸知忽然沉默了一下。
楚贤径自坐下身,对着他道,“你们两个,两败俱伤,怀安如今也不能下榻,你比他伤势更重。你们如今闹成这样,何必呢?条条大路,偏偏要走独木桥?不至于的。”
王岸知摇头,“你不懂。”
楚贤叹息,“我是不懂,圈禁了三年出来,险些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王岸知这才仔细打量楚贤,见他依旧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身上还多了岁月洗礼的润泽,他皱眉,“大殿下,三年了,你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怀安说我没变挺好,可喜可贺。”楚贤道。
王岸知冷笑,“他?他的眼里还能知道什么是不变挺好?他如今整个心眼里,不都是安华锦吗?”
楚贤蹙了蹙眉,“六郎,你为何对安小郡主有如此重的偏见?”
“安华锦惹人厌,安家挡了路。”王岸知依旧是一张厌世脸,“何止是偏见?我最想的是杀了她。可惜,唯一的机会,被我放掉了。”
楚贤已从青墨处得知了宫宴之日的简略经过,王岸知是有机会杀了安华锦的,只不过,他彼时大约没料到百杀香不能让安华锦和楚砚成事儿了,所以,错过了。
他也明白王岸知说的安家挡路的意思,因为这话,王岸知不是今日才说,是一早就说过了的。
他沉默片刻,道,“六郎,若通往清明之路是累累白骨,不要也罢,你听我一句劝吧。”
“不行!”王岸知断然摇头,死死地盯着楚贤,“别告诉我,三年后,你把你当初说的话忘了?”
楚贤点头,“忘了。”
王岸知震怒,“你忘了,我没忘。少年立志青云上,白骨成山功垂成。不成功,便成仁。”
楚贤看着震怒的王岸知,默了片刻,“你有伤在身,切忌动怒,当年我们都年少,有些妄谈,如今想想,未必合适。最起码,累累白骨,鲜血铸就,不是路。尤其是安家,更不应成为你开辟出的那条荆棘。若我早知道,你这些年如此,当初,也不敢应你。六郎,放手吧,别再为难安小郡主。虽八年已过,但至今启辰尸骨未寒。”
王岸知沉怒,“安家既然埋骨沙场是死,那么何不……”
“六郎!”楚贤腾地站了起来,打断王岸知的话,一脸沉痛,“故旧荣光,天命于归,彼非此,岂能相提并论?”
王岸知住了口。
楚贤沉声说,“你好好养伤,仔细想想,当路不是路时,该怎么走?总之,我不赞同你这样走。”
说完,楚贤出了房门,也不逗留,出了这一处别院,回往京城。
王岸知扔了手中的书卷,闭上了眼睛,嘲讽地笑,“七表弟真厉害啊,不过比我早见了大殿下一步,一夜之间,已让大殿下向着他了。”
凤冥压低声音说,“公子,安小郡主毕竟是安启辰的妹妹,亲妹妹。”
王岸知烦躁,“不用你提醒。”
凤冥闭了嘴。
王岸知又恢复厌世脸,冷笑,“安家的人都讨厌,一个安启辰,一个安华锦。老南阳王也不讨喜。”
凤冥不敢接话。
王岸知恹恹了片刻,问,“顾轻衍将人手和东西都给了大殿下?”
“给了,如今大殿下身边跟着的人,就是七公子这三年里保护起来的人。”凤冥道,“不过,大殿下不见高兴,似不愿意收,但七公子也不留着了。”
王岸知恹恹郁郁,“他们两个,可真是一个德行。”话落,他摆手,“在这里住着好没意思,收拾启程吧,回京去。”
凤冥立即说,“大夫说了,公子您的伤势太重,不宜挪动。”
“挪动也死不了。”王岸知强硬地说,“去备车,回京。”
凤冥只能应是。
外面的雪虽然不下了,但是昨日夜雪下的大,积雪难行。
楚贤离开王岸知的别院后,一口气冲下山,冷风一吹,他平复了情绪,对身边人说,“他伤的那么重,我与他叫什么劲儿?”
三年未见,只说了一番话,连个告辞也没说。
身边人恭敬地说,“王六公子养好伤,总会回京的。”
楚贤叹了口气,望着京城的方向,声音吹散在风里,“我如今倒是宁愿继续被关着圈禁了。这外面的空气,并不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