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有人来回禀陆折予与封决的情况:
“陆公子与妖王缠斗半日,脱身离开,只是不知……陆公子是否会告知妖王,姑娘的去向。”
封决不知道,但陆折予是知道沈弃在追踪林寒见的。
沈弃摇了摇头,道:“暂且放弃追寻妖王的踪迹,防着他别追过来就是了;多注意陆折予那边的动向。”
别人对陆折予没那么了解,沈弃却敢肯定陆折予不会将林寒见的事透露一星半点给封决,哪怕是可以建立在合作的基础上。
因为封决很难缠,同他对打的陆折予能最直观地感受到这点,就更不可能在“林寒见可能被觊觎、抢夺”的事情上再加一个明显的不利因素。
陆折予的性格骄傲矜持,有世家公子的贵气,也是他最明显的特点与缺点。
三位医师赶到了临城,路上碰到了,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都以为是阁主出了什么事。
另外两位医师拉着沈弃最器重的项医师,项渔舟,小声地道:“阁主这次出行,怎么没有带上你?现下将我们三人一齐找去,必然是出了大事。”
项渔舟思索一番,以更轻的声音道:“阁主虽先天体弱,这些年已然算调养得非常好,按理来说……不该啊。”
三人在路上讨论了数中可能的应对方案,他们本就是专为沈弃服务的医师小队,互通沈弃的病情不算逾越。
没成想,到了临城,三人满头大汗地进去,却见沈弃安然地坐在床边,转过来的脸又憔悴得很。
项渔舟最先开口:“阁主,您这是……”
沈弃简洁明了地道:
“非我有事,请先生们为她号脉。”
怀揣着种种不安的三人这才注意到,沈弃之所以守在床侧,是为榻上那名昏睡的女子。
项渔舟应了一声,最先上前去,试了试脉搏,掌心浮现一团莹白色的光晕,悬空停在林寒见的额首上方。
沈弃在他动作停下的瞬间便问:“如何?”
项渔舟欲言又止,没有直接回答:
“还请另外两位医师一同来号脉。”
沈弃的眸色沉了几分。
另外两位医师相继号了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打着眼色。
“各位省些眉眼官司。”
沈弃的嗓音如暗夜中森冷流淌的溪水,乍听是柔软动听,却饱含未知的危险与阴鸷,“结果究竟如何?”
项渔舟被推了出来,他见沈弃完全是面无表情,作揖都省了,道:“这位姑娘脉象平稳,气息却弱,像是……活死人之兆。”
“……”
这时候的沉默最为磨人。
项渔舟屏息以待,不敢抬头去看沈弃的表情,身后两位同僚不知何时跟着垂首噤声。
平日里,沈弃以上宾礼待他们,但他们心里清楚,沈弃是他们的主子,这中间有界限需要把握。
“活死人,就是还没死。”
终于,沈弃开口了,语调沉稳得有些怪异,咬字清晰短促,无端遍体生寒,“翙阁不缺珍奇药材,先生们还请尽力。”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能让她死了。”
第六十九章
活死人, 就是半死不活、生死难料的人。
项渔舟说出这个结论,侧面证明了他的束手无策。在得知沈弃给林寒见喂过血以后,这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愈发明显。
——看来, 这位姑娘能吊住这口气, 大半还是倚仗着阁主的血。
三位医师守在榻前, 暂且商议出了一个法子,左右算是有了交待。
项渔舟这才敢去看沈弃,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沈弃身上的衣衫上还沾着血, 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血迹干涸,看上去十分不洁。
倒是没有难闻的味道,沈弃身上有特制的调香, 淡而悠远。只是, 沈弃从来忍受不了这些脏污,此刻倒像是毫无所觉。
“阁主。”
项渔舟委婉地出言提醒他, “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沈弃的反应好像有点迟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了半拍,才点了点头:“嗯。”
他的动作也不似往常那么悠然闲适,起身时手掌在床沿撑了一下, 手腕还有些不稳。
项渔舟连忙上去扶他, 他摆了摆手:“劳三位先生看好她。”
医师们自然是无有不应:
“是。”
沈弃迈步离开, 背脊挺直, 一头乌发从肩头滑落散开, 好似下一刻便能乘风远去。
项渔舟注意到他离开时步伐的虚浮, 自言自语地低声道:“阁主莫不是一直在这儿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