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翮的眉目却沉了下来,她握住了陆嘉遇悬在半空中不知道放在哪里好的手,“不如先让我看看你的背?”
两个人离得太近,陆嘉遇眼睫上的白霜融化成水珠,粘在眼睫上,像是眼泪一样。
他手指颤了颤,却没挣脱开来。钟翮长手长脚,手边一用力就将陆嘉遇抱了起来藏进怀里。她支起一条腿供陆嘉遇靠着,手边也不含糊,一巴掌将他拍得有些前倾,转眼就摸上了他背上斑驳的伤口。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她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含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陆嘉遇靠在钟翮怀里,心如擂鼓,心灵福至地闭了嘴,“师尊,我错了。”
钟翮收回了视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很冷吧。”
她像是一盏火炉,将陆嘉遇暖得活了过来,滞涩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他抬头,“师尊,我怎么了?”
钟翮偏头看向满是风雪的洞口,凝眉道,“这是个阵,这一切严格来说都算不得真,你的伤,你的眼睛,都只是片刻的。”
陆嘉遇伸出手,麟麟的十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气,“那这是什么?”
钟翮勾了勾唇角,像是看到了什么老朋友那般怀念,“这个阵叫‘镜上’,若是你有机会拜入名门正派,大抵你能学到这个阵。只不过实在是没什么用,顾名思义,如在镜中,一切都是颠倒的。我有了你的阴阳眼,而你身上便是我体内的阴气,常人承受应当受不住这样的寒冷。”
陆嘉遇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师尊,可你之前并没半分瞧着冷啊。”
“习惯了就不算什么了。”她倒没想着真的回答这个问题,随口敷衍道。
陆嘉遇却较了真,“可你也是常人。”
钟翮愣了愣,颇为好笑,“你还是冻得不够厉害,把我当常人的怕是只有你一个傻子了。”
说罢,她叹了口气,将悄悄克制战栗的陆嘉遇搂紧了些,“我从前成了这样的那天夜里也是这样的,我记得还是个冬天,连个山洞都没有,我就站在雪里,一直往前走,我害怕我停下来就冻死了。”
她的语气还带着隐隐笑意,听着像是在讲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可陆嘉遇蓦然心头一痛,不自觉攥住了她的袖子,“师尊,太冷了。”
钟翮笑了笑,“知道冷了?要你过来就不像你活受罪,趁着天还没亮,多睡一会。”
陆嘉遇心里堵得难受,可又无法分辨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能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师尊,之前我好像是在一个棺材里。”
钟翮没在意他这样生硬的转折,“这就是‘镜上’,你来之前是个活人,所以你封在棺材里,这么大的阵布起来没个十年八年是完不成的,只是不知道布这么个无用的阵,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嘉遇悄悄观察着钟翮,他觉得自打钟翮有了心跳,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虽说从前她也笑,可从没让人觉得这样有生气,那层微笑像是薄薄的宣纸糊成的灯笼,一戳就散架了。可如今却像是那层‘人气’一点一点又长回了钟翮的脸上。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仿佛眼前那从火堆不熄灭,他就永远不会被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