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魔君的心让出去,现在又来找我?你是要我的妖丹吗?”安秧一只手撑在妆台上看向钟翮。
“魔心要是真的给我了,那楼家那孩子不就死定了?我倒是没有那样铁石心肠。”钟翮身侧的黑气慢慢散去,“我来也不是为了您的妖丹的。”
安秧勾了勾嘴角,葱葱十指从碟子中拎起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坐吧,坐下说。”
钟翮也不客气,侧身便坐在了身后的软椅上,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言简意赅,“我是想要前辈为我行个方便的。”
“怎么?能杀了魔君的人要求到我这里来?”安秧躺靠在软塌上,像是没骨头一般靠在软枕上——像极了一条蛇。
“鬼谷也是我开的。”钟翮半点无藏私的意思。
安秧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你们这些名门正道,好不要脸,关鬼谷的也是你们,开鬼谷的还是你们,我有时候真是想不通……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要进鬼渊。”钟翮没有回答。
安秧冷笑,“好大的口气,鬼渊是我守着的地方,让你进去了,我的脸面要放在什么地方?”
钟翮抬起了眼睛,“我将秦家给你带来了。”
“秦家”两字像是什么稀世利刃,将安秧那层漫不经心的壳子都敲碎了,他的瞳孔瞬间染上一层血红,“你倒是懂事。”
安秧垂下了眼,将自己的瞳孔遮蔽在了鸦羽一般的睫毛下。“带着你的小炉鼎过来吧,你住的地方不安全。雪衣楼不会连一间客房都准备不起的。”
钟翮没什么反应,只应声说了声好,便告辞了。安秧是答应了的意思,她知道了。
自钟翮了以后,那间房中的所有的光线似乎都熄灭了。安秧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白日那场盛大的见佛之舞像是一场梦一般。
传说鬼渊入口有妖兽看守,为首的便是银环蛇。银环蛇一族媚骨天成,却也冷血无情,他们的妖丹是上修界千金难求的宝物。而安秧是这世上最后一条银环蛇。鬼渊里有冤魂厉鬼……也有能重塑魂魄的塑魂灯。钟翮都要,安秧也知道。
陆嘉遇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三更,窗外不绝于耳的笑声,鼓乐像是一把刀子一样钻进他的太阳穴。陆嘉遇没有准备,疼得眼前一黑。有那么片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又瞎了,好在这样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儿。身边空空荡荡,之前……之前怎么了来着?陆嘉遇按着额角撑着床坐了起来。
他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只能影影绰绰瞧见鬼谷惨烈的尸横遍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他心里更深处,藏着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想见钟翮。
至于见到了要做什么,他不知道。
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念头的驱使下,陆嘉遇御剑跳出了窗外。而钟翮似乎早已经预见他会醒来就找她,所以她侧躺在床边,等着他撞进来。
陆嘉遇想都没想就跳了进去,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砸进钟翮怀里。
他心里有话说,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要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却开不了口。
钟翮伸手不动声色地按在陆嘉遇头疼的地方帮他纾解,“怎么了?”
陆嘉遇抬头看她,“顾前辈呢?”不,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回药谷做事去了。”
陆嘉遇,“我怎么在这里?”不是。
钟翮伸手拍了拍他,“不要急,慢慢问。你被人抓到这里的,我去救你的时候来晚了一步,你自己把鬼尸砍地乱七八糟。”
可陆嘉遇心里的焦灼感并没有因为这几个看似关键的问题缓解,他心口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洞,一声又一声回荡着他的心跳,他心悸的厉害只好抓紧了胸口的衣服。
钟翮也不想他拼命想那些被藏起来的东西,于是低声道,“先去睡吧,这么晚了,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回答你好么?”
“嗯……”陆嘉遇拧着的眉没有松开,“我能跟你睡吗?”
钟翮叹了口气,“睡吧。”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她轻轻拍着陆嘉遇的背。
孩子在这样的拍抚下回很快睡着,而南柯一梦会在这样的安抚中,擦掉最后一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