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秧本该很生气的,气秦雪衣之前对自己那样凶,气她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当成麻烦丢出去,哪怕她是为了保护自己。可如今见了秦雪衣,他却觉得很心酸。
“敦煌城我是提前来的,秦曳尘告诉我你会到这里。鬼城空了太久,你们贸然进来会很黑。我是应龙,所以鬼尸对我没有威胁,所以我先来给你点一盏灯。”
安秧顿了顿,“万佛窟被洗劫一空,但我还是整理了一些,放在你的房间里了。”
“我的血流的是敦煌的月牙泉,所以你不能装作一切都与我无关的样子,秦雪衣,你不能把我丢下。”安秧像是一夜长大,他不再动不动就撒娇,也不像个孩子那样任性。
他偏头眨了眨眼,“但这一切是有条件的。”
秦雪衣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从胸腔中传出,“是什么条件?”他的眼睛像是星辰。
我都答应,她在心中道。
“你陪我去万佛窟,就今夜。”安秧向她伸出了手。
与多年前贴满金箔的佛像相比,如今的佛像就显得有些寒酸。佛衣上的金箔早被亡命之徒一片一片撬走,只留下原本的土色。风沙侵蚀让佛像的五官都模糊了些,佛像低眉注视着两人。而秦雪衣却连头都不抬,安秧的手与她握在一起,龙血开始沸腾。
安秧没有注意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又开始发烧了,而秦雪衣不在的一年里他早已习惯。
他们徒步走到了佛像下,安秧拉着她跪了下来。蛇妖双手合十,虔诚得像一个信徒。他问,“佛祖,我可以与秦雪衣在一起吗?”
我可以与您的弟子相爱吗?她若破戒,请将责罚算在我头上吧,我只求她一世。
“请您看看我吧。”
话音方落,一阵砂石掉落的声音传来,不知是神佛真的显灵了还是风沙终于不容许佛像还有眼睛——佛像合目。
安秧像是走到了宿命的尽头,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故此也算不上多么惊讶。
秦雪衣看见她的小蛇妖偏过头在飞沙中低声问她,“秦雪衣,你想我吗?”随即眼圈就红了。
“你若是不愿意,我这辈子便不再见你,你是自由的,这个我便当做没看见。”安秧伸手摸了摸秦雪衣的眉骨。
那双眉真好看啊,风雪浸润的眉峰,够他藏身好多年。
“想的。”一双同样滚烫的手忽然握住了安秧。
秦雪衣低声道,双目却亮得溢满月色,她控制不住有泪从眼角落下,可却眨也不眨地看着安秧,“不要求她……”
“小蛇,你才是我的神佛。是我破戒,由爱生忧怖,不该你承担。”
她像是朝圣一般低下头,倾身吻住了她的小蛇。
安秧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等来了答案。
龙血终于连在了一起,烈火在他们眼中燃烧出一片永不熄灭的火海。不知道是谁的衣衫先落在沙地中,天为幕,地为席。秦雪衣将安秧几乎要揉进骨血中,她动情地吻着安秧的手指,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蛇在她怀里失神的样子。
几经沉浮,安秧听见秦雪衣贴在他耳边道,“下辈子做个凡人吧,我再也不会为了别人而奔走。”
他太累了,说不出话。安秧只是勾着秦雪衣笑了笑,哪有这个福气啊,一世得偿所愿便够了。
“秦雪衣,你会娶我吗?”
回答是一个漫长的亲吻。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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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出自敦煌遗书,背面被人写了这首情诗。相当叛逆。
秦雪衣不仅仅是个被蛇妖套牢的出家人,除此之外她还是个信仰失落者,小蛇让她直视了自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