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栀趁妮妮睡下,把刚领的薪水数了数,抽出两张来,披衣下榻,出门往楼下走,周母替她白日里照看妮妮,她会按月给钱。
房门虚掩留条缝儿,昏黄的灯光透出来,她走近欲叩门,却听得周母的声音,先还压低的,渐渐拔高起来:“侬帮阿栀勿要走得太近,以免旁人
瞎三话四,喛,程阿妈今儿还问我,妮妮是不是我的孙女,侬晓得我当时辰光有多尴尬。”没听清周希圣说了甚麽,只听周母接着生气道:“侬死了这
条心罢,我坚决不同意!我媳妇无论怎样都要是个黄花闺女,这种现成的阿娘谁要做谁去,我不做,丢祖上祖宗的面孔。侬不要再提,还有趁早帮伊讲
清爽,妮妮我不要再带,天天烦是烦得来”
冯栀没有再听下去,悄转身走回房里,拿铁钳挟了两块炭埋进火盆里,慢慢拨着厚积的炭灰出神。对爱情的憧憬早死在常燕衡那里了。只是她知道
周希圣对她很好,这两年若没有他的帮助,她和妮妮谁知道会过成甚麽样子。现今的世道对出来讨生活的女子很残酷,更况她还带着个私生女。
她能察觉到周希圣最近愈发展现的热情,挑明指日可数,她原本打算可以答应他,其实并不属意,但也不讨厌,这份心境过日子应足矣,权当是报
答他的一片恩情。
听得周母这番话,她倒松了一口气,周希圣是孝顺的,周母是固执的,她不忍见他夹在中间痛苦,亦不愿因她断了他的好姻缘,暗忖明日就去周围
打听,如有合适的房子尽快搬出去,妮妮可以送进托儿所。火盆里的炭红了,她丢了一颗花生进去,噼剥燃起一撮小黄火,映亮了窗户玻璃,她看见自
己的脸,依旧年轻美丽的样子,忽听见卖柴爿馄饨的小贩挑着担,吆喝着路过:“鸡汁鲜肉小馄饨!有人吃哇!”没有人答应,只有家狗刨着门吠
了两声,冯栀起身上床时,已是万籁俱寂了。
郝春找到冯栀:“听说你在找房子?”见她点头,撺掇说:“我租的房有两室,当时想要清静,现又觉太冷清,晚上一个人有些害怕。你若愿意,
可搬来与我合住。”也有租金的原因,年轻小姐爱美,薪水再多总是不够用,冯栀笑道:“恐怕孩子会吵到你。”郝春连忙摇头:“我最喜欢小孩子,
而且楼下就有托儿所,很是方便呢。”
冯栀感她真心诚意,抽了吃中饭空闲走了一趟,房子果然很大,而且朝南,两间都有门可以互不打扰,家具用品一应俱全,也不用特地再买甚麽,
又去托儿所逛了逛,孩子多了些,到处乱跑,保育阿姨是当地的县民,环境显得龌龊,冯栀有些不太满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带妮妮,只得暂时
将就着。
她和妮妮搬家时,周希圣恰出差去了杭州,厂子里的工人都来帮忙,一上午的辰光就搬完毕。
冯栀去和周母道别,周母毕竟带了妮妮一年多,还是有感情,眼里泪洒洒,叮嘱要常来白相,看她们背影消失在门外,又觉这样是最好的,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