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陶有心给七爷卖个好,道:“七哥写了几册《永定河志》借给了我,这几日我都在阿哥所看七哥写的这几册书。”
康熙点了点头:“是了,之前东巡时候也带着老七去了一趟浑河,他倒是有心了。既如此,你也拿那书来给我看看。”
殷陶起身应了,没一会儿便取了书回来。
康熙随手翻了几篇,觉得很是不错,老七脑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想起自己似乎也太久没有老七的消息了,康熙便转头对着梁九功道:“明儿着人把七贝勒叫过来,朕有话跟他说。”
梁九功应了下来,第二日一大清晨便叫乾清宫奉茶太监李敬去请七爷入宫。
结果李敬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一直都没有回来。
直到后来过了巳时,康熙都用过点心了,想起这时候对着梁九功问起来了:“老七怎么还没过来?”
梁九功心里把李敬骂了一十八遍,脸上表情却波澜不惊:“回万岁爷,七贝勒还没到呢,奴才再找人去催催?”
康熙摆手道:“倒也不必。”
只是大年节下的,老七身上又没差事,一般是该在家休息的,就是出门也不会多远,这会子还没过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七爷还真遇上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内务府盖房子的时候就偷工减料的原因,家里好几处的地龙和暖炕都根本不热。
他其实已经叫人跟内务府报了好几遍,可几次去报基本没用,那边一直拖着不给修。
七爷为了这事还亲自去过内务府,奈何凌普是太子的奶父,平日里拽得很,对着七爷也是阳奉阴违,当时态度还算说得过去,七爷走后一直没什么实际行动。
七爷又去理论了一次,未果,他也不想太招惹对方,于是干脆自己想办法。
过年要领宴没办法,自然是要过来贝勒府住的,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但大年宴结束后时间便自由了,七爷就带着人去了城郊的庄子里头去住了。
是而李敬把七爷带过来乾清宫的时候已经快过午时了。
康熙觉得奇怪,对着七爷问道:“这半天去哪里了?”
这大冷天的,老七不在自己家里待着,能跑哪里去呢?
叫皇阿玛在这里等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七爷还蛮不好意思的:“回皇阿玛,儿臣这几日都在庄子里头住着,这会子才过来,没误了皇阿玛的事罢?”
康熙疑惑地看了七爷一眼:“大冬天的去庄子里干嘛,不冷吗?”
七爷面露尴尬。
康熙一看老七这样就知道有事,转头看向李敬的同时口气也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李敬和七爷一路过来,自然是知道七爷情况的。他把七爷带过来晚了,估计已经在万岁和梁九功心里留下了一个不中用的印象,比谁都想跟皇上解释清楚。
故而康熙这么一问,李敬便竹筒倒豆子般的一气儿全都说了。
康熙脸色紧跟着冷了下来。
他倒是没有跟七爷继续理论这件事情,而是夸奖了一番七爷的书写得不错,既有人文又有地理,还对这么多年来永定河四季变化规律做了说明,并承诺明年去永定河时候会带上他。
七爷走了以后,康熙便对梁九功道:“叫人去查一查,凌普怎么当差的,究竟克扣了老七和他几个兄弟多少东西。”
一个皇子三番五次过去交涉都不顶用,可见其猖狂。
皇帝亲自交待了的事情,又有乾清宫大总管梁九功亲自出手,对凌普克扣七爷一事的调查自然很快就有了答案。
凌普出身包衣世家,家中妹妹曾经是七爷的乳母,但因着照顾主子不周的缘故被当年的孝懿皇后撵了回去,凌普及家人便对七贝勒和其母戴佳氏怀恨在心。
凌普在位的这段时间里,内务府故意给七爷难堪,克扣戴佳氏份例也是经常的事情。
七爷老实,也不想招惹事端,更不想跟太子交恶,便一直没怎么表露出来,直到今天。
除此之外,慎刑司还查出了凌普诸多不端行为,收受好处结党渎职等等等等……
康熙当即命人杖责凌普四十,再加罚俸一年,但却没有革除他的职务。
毕竟这人是太子的奶父,就算为着太子也不可能把他给削太狠,只是留在原位以观后效。
没过几日后,殷陶也从七爷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满人厚待乳母,凌普不过是出身包衣的太子奶父,就做到了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其实七爷作为皇子,身边见的都是太子、四爷这样的兄弟,也不可能是个完全没脾气的,对着包衣奴才都能一步步忍让之人。
可对方是太子奶父,是太子一党中重要的组成成员,七爷不是不敢得罪凌普,只是不敢得罪凌普身后的太子及太子-党人。
就算不能得到未来的皇帝赏识,也不敢同未来皇上的宠臣交恶,这也是生存的基本法则。
说起来,太子身边的人这几年实在猖狂,估计都觉得康熙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凌普说不定还等着做第二个曹家呢。
太子做得越久,手中人脉越是充足,权柄就越大,而皇帝做越久,越发不容许旁人质疑自己的决定和挑战自己的权威,权利也越发集中。
当两边达到量的积累过后,发生剧烈碰撞最终导致质变也是不可避免的的事。
皇帝做得太久了,又是那种有想法有能力的皇帝,便容不得旁人分权,太子安稳上位更是难上加难。
汉武帝、唐太宗外加一个康熙,都可说是千古一帝,但也是坑太子的典型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