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2 / 2)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杜锋年激动坏了:“好,余厂长,我听你的,谢谢你。”
余思雅朝他笑了一下,扭头对教育局的同志说:“像杜锋年这样的事不知道还有没有,为了避免其他看到报纸报道,对自己成绩存疑的考生挨个来教育局查成绩。我有个提议,咱们在教育局门口贴一张红榜,公布所有考中的名单。本来嘛,考上大学是一件大喜事,这么多人考上,也是咱们辰山县教育局的成绩,张贴出来,大家都沾沾喜气,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样万一这两天还有听到风声跑来查成绩的考生,就可以完全自己去看红榜了。
只是贴几张红纸而已,教育局的同志都没意见,于是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教育局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一旦定下来,就有毛笔写得很好的老同志主动表示要来誊写红榜上的名字,于是这个事就交给了他们。
余思雅则带着杜锋年去公安局报案。
她之所以不介入,一是不想太过出风头得罪人。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能无视法纪,以个人之私扣留别人的录取通知书,铁定不是什么好人,能不正面跟他们对上就尽量不要。
此外,公安的处罚更重一些,抓起来就要进牢房。一旦进去,哪怕出来了,在村里的名声也别想好了,大伙都会很瞧不起坐过牢的人。还是那句话,凭什么毁了别人的前程,毁了别人一辈子的命运,就撸个职就完事了?这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到了公安局,罗援朝看到余思雅,立马笑了:“弟妹,你怎么来了?这是?”
余思雅笑着说:“罗队长,我们是来找你报案的。这位杜锋年知青的录取通知书不知所踪了,得请你们帮他找找。”
罗援朝想起就短短几天时间,这位弟妹在全县乃至全省刮起的旋风,顿时不敢小觑,指了指椅子:“大家坐下说,我做个笔录。”
余思雅朝杜锋年使了一记眼色。
杜锋年已经从狂喜中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遇上了跟楚玉涛差不多的情况,录取通知书被人扣下了。他非常愤怒,但还是克制着怒火,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跟公社管文教的副主任关系不大好,曾因为一点事得罪过他。”
这时候管文教的副主任相当于后来的副乡长,主抓教育。
罗援朝多了问了一句:“哦,你因为什么得罪他的?”
杜锋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不得不如实说:“他……他想让我做他的上门女婿,我没干。”
谁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罗援朝愣了一下,继续问:“什么时候的事?”
余思雅边听边打量了一下杜锋年的长相,这小子虽然不修边幅了一些,但其实长相还不错,眉是眉,眼是眼的,而且眼睛里有一种跟同龄人不符的成熟。
而且听他的口气,他出身应该不错,只是后来落魄了,家里长辈被下放了,他也到了辰山县插队。估计那位副主任察觉到了这两年时局的变化,知道这个人迟早会回城,加上闺女喜欢,便在上半年的时候托人带话,让杜锋年上门说亲。
谁料杜锋年不知好歹,竟拒绝了他。这可惹恼了顺风顺水大半辈子自视甚高的副主任,所以开始屡次针对杜锋年。
罗援朝调查清楚了状况,又从余思雅这里确认了,教育局的名册上确实有杜锋年的名字,遂带了两个人:“杜同志,你跟我们一起去北丘公社吧。”
杜锋年赶紧站了起来。
余思雅笑着说:“罗主任,我得去找梅书记汇报工作,就不跟你们去了。”
“好,有他这个当事人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就行了。”罗援朝爽快地说道,然后骑着自行车,带着杜锋年走了。
余思雅也从另一条路赶去给梅书记汇报这事。
梅书记听说自己县里竟然还真有第二桩扣留考生录取通知书的事,差点气得骂娘。这都什么东西,狗胆子不小啊,什么都敢干。
“查,一定要严查,继续查下去,凡是敢对高考下手的,通通让公安局给抓起来!”梅书记恼怒地说。得亏他同意了余思雅的提议,先自查了,不然要等调查小组来查到,他们辰山县这回只怕是全国都要出名了。
余思雅赶紧表态:“是,梅书记,你放心,我们会再仔细查一遍,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铤而走险的人了。”
这才第一届高考,全县就考上两百多个大学生,就闹出两桩这样的案子,要真还有,别说梅书记要气疯,她都要气炸了。
梅书记现在没这么强的信心了:“但愿吧,要再出这样的事,我真没脸去见领导了。”
“梅书记,这不怪你,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你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哪能知道下面的人都搞了些什么小动作啊。”余思雅宽慰他。
梅书记摇头叹道:“我是一县父母官,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那都是我的责任。”
这话没法反驳,余思雅也不好多说,便转开了话题,说起了让教育局张贴红榜的事。
听到这个提议,梅书记赞许地点头:“你这办法不错,让考生有知情权,这样能从一定程度上杜绝这些人徇私舞弊了。”
“是啊,人都有私心,人性也是复杂多变的,有的人可能因为一念之差就做错事。我们不能去考验人性,指望人性,不如从制度上制约人性,如果信息更公开更透明,每个考生都享有知情权,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又都有申诉检举的权利,能为自己伸张正义。那么当个别干部想以权谋私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掂量掂量被发现,被查处的风险?当这个风险过高时,很多人都会收手,毕竟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余思雅微笑着说。
梅书记宛如醍醐灌顶,是啊,如果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的成绩,都有伸冤的渠道,那作恶者是不是会顾忌很多?他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更重要的是信息透明,让下面的人有申诉的办法。
“余厂长,你刚才说你在教育局设了个木箱子,你说,我在县政府门口也设一个怎么样?”梅书记到底是个有智慧的人,马上就能举一反三。
余思雅高兴地说:“当然可以,梅书记,你可以弄一个‘书记信箱’,挂在大楼门口,钥匙由你亲自保管,定期更换锁。欢迎大家有不平之事,或是好意见的都写信投进信箱里,你定期查看一次,了解下面的民意和问题。”
这不就是后世市长热线的翻版吗?不管有没有用,给广大老百姓多一个反映问题的渠道总是好的。
这个法子在目前的时代来说是非常超前的。梅书记也很兴奋:“我待会儿就让小胡去外面挂一个绿色的信箱。”
两人真是越说越偏,直到公安局那边关于楚玉涛录取通知书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等小胡去叫人后,梅书记说:“余厂长,这个事跟你们息息相关,你也留下一块儿听听。”
余思雅便又含笑坐了回去。
两分钟后,胡秘书领着一个公安同志进来。
那公安同志将一个报告递给了胡秘书,胡秘书再转交给了梅书记。梅书记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余思雅瞟了一眼,明白梅书记为什么不看了。这位公安同志的文化水平可能不是很高,字写得长牙五爪的,有指头那么大,而且排序很乱,一般人还真很难看懂他写的是什么。
低咳了一声,梅书记问道:“坐下说结果。”
公安同志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张口说起了调查的结果:“梅书记,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是招生办的高主任所为,他姐姐的小儿子今年也参加高考,但成绩不好,连预选都没通过。正好他姐夫也姓楚,看到楚玉涛同志的录取通知书后,他就动了心思,便将录取通知书扣了下来,交给了他姐夫。目前楚家人已经去大队给孩子改了名字。”
梅书记拧着眉头:“改成了楚玉涛?要是不姓楚,是不是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姓也一块儿改了啊?”
别说,还真是。也不可能每个顶替者都跟被顶替者同一个姓,可不得换姓。不过嘛,现在户籍制度不完善,改名字改姓之类的简单得很,连派出所都不用,直接去公社就行了,用一个姓换来一辈子的前程,划算。而且等念完大学,参加工作了,还完全可以改回来嘛,什么损失都没有。
没人回答这话,梅书记也不需要他们说什么,继续问道:“除了罗主任,还有哪些人员涉及此案,通通抓起来,等法院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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