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你便这么笃定?”
“因为他比我父亲还要强势蛮横。”
为将者,有时候蛮横专权了些是正常的,可是禄军山此人,霍长君对他的印象极为时刻,自幼时他与父亲作战,每每深夜苦思冥想之时,父亲总是会慨叹,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太骄傲自满是要吃亏的。
他这样的人最是喜欢狠狠地打人脸,尤其是自己多年来斡旋的对手的脸。
北境三城北幕居北最弱,天幕居中最强,西幕为西其二。若是从燕军攻城考量,必是从北幕突破是最好的选择,燕军之前也是这样做的。
莫川大战为燕军打下了攻城的好基础,如今北幕岌岌可危,但一城破,其余城池形成的壁垒便也破了,为了不那么快落败亡国,大汉必然会派兵增援保住北幕,如此定能再拖一些日子。
禄军山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必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想来一开始便会双管齐下,北幕西幕同时派兵攻打,如今西幕只怕已是兵临城下,危机一触即发。
而她与林晨绍兵分两路,恰是为了应对这波攻城。可这之后,她便不准备继续按着禄军山的想法走了。
禄军山此人最是蛮横也最是强悍,以他老奸巨猾的性子,所谓的攻打北幕西幕,必然只会是一道幌子。虚晃一枪之后,援兵的实力却是真的大大分散了,留给天幕的援兵所剩无几,便是再强悍也是苦苦支撑了许久的沙城,想必里面的官兵百姓无粮无兵,定然支撑不久。
城堡从内部溃烂,他只需轻轻一推,便可获得这份沉甸甸的果实,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放过攻打天幕城的这个好机会。
而更重要的是,即便所有的援兵放弃了其他两城只保天幕,禄军山也一定会从那里踏上汉朝的国土。
这个强势专横了一辈子,与父亲是宿敌,又被父亲打瘸了腿的男人,一定不会放过亲手摧毁父亲的大本营的机会的。便是再难,以他的自傲与强悍,定然也是觉得充满了挑战与兴奋。
霍长君道:“你去西幕,便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真的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让他们放松警惕,而你悄然回到天幕给他们一击,如此足以拖延不少时间,谢行之说,待到明年开春便会有新的兵刃,想来会改造不少,到时候便有胜算了。”
她分明不相信谢行之的话,却还是用来安慰林晨绍,大抵是因为有希望的赴死比绝望的等死要更令人好受一点吧。
但愿,但愿谢行之还有一点良心,但愿林晨绍能等来救兵。
林晨绍听了她的分析竟是觉得没有什么错漏,可她从前分明都是只听老将军的吩咐,然后该怎么行事便怎么行事,还总是莽莽撞撞的,时常挨骂。
林晨绍忍不住抿了抿唇,出发之前,他还答应父亲好好辅助她,可她似乎根本不需要。
霍长君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思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根筋干到底的人了,她道出这些仿佛再自然不过,就好像曾受过无数次伤,吃了数不清的教训,才学会动脑子做事打仗。
可林晨绍还是有一个问题,“那为何是你去北幕,我去西幕?”
听起来他似乎比霍长君做的事情要更重要,成了大汉的底牌,关键时刻给禄军山一击。
可是,分明北幕城更加凶险。
即便禄军山喜欢从最坚硬处踏破大汉壁垒的快感,可要是北幕抵挡不住,还不等他攻打天幕就赢了,那才是真的不战而胜。
所以,霍长君才是那个要拖到大后期,天幕城初胜才能喘口气的人。
但凡她一个没撑住……只怕这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到时候她可会比霍成山还被世人骂得惨,她便真的成了断送大汉江山,让所有大汉百姓沦为亡国奴的罪人。
永生永世都洗刷不掉。
她才是真的将最险峻的责任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霍长君许是料到了他在想什么,道:“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父亲在哪里去世的,我便想在哪里替他讨回这个公道。”
这场战争,所有人都可以败,唯有她不可以。
林晨绍还有多说,她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然后转身一挥手,就见她的队伍已经站起来了。
天色暗淡,她带着队伍的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夜色里,分明很坚毅,可落在他眼里却是道别。
她把希望留给了自己,而她根本就没准备活着回来。
第43章 北幕城 人活着总得有点意义和价值。
……
人活着总得有点意义和价值。
以前她一直很听话, 就算皇宫里的日子再不好过,就算再讨厌再恨谢行之,她也还是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守护着他。
可是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里,她体内的灵魂都撕裂了,她的精神崩溃,她无法自洽, 她想不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这一切会走到这一步?
请战出征的那天,她在半道上遇见了廖贵人。
那个从前倨傲张扬的女子,如今也换上了青灰色的服饰,学会了低调做人。
她站在官道前,眼眸深深, 开口问:“恨吗?”
她在这深宫里, 将霍长君的处境看得最分明。一个最被忌惮、最被伤害的女人,最后却承担起了最重的担子。她实在无法想象在这个国朝、这个帝王给她带来如此深刻的仇恨与伤害之后, 她如何还能保持这份纯真, 如何还能做到心无芥蒂的保护这个国家。
至少她做不到。
霍长君冷眼看着她, 神色平静又淡漠,久久不言,然后轻道了一声“恨”。
廖允贤并未有任何表情。
可下一瞬,她越过廖允贤的时候,在她身旁淡道:“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不能再没有国。”
她跨步离开, 只留下廖允贤一个人在早风中沉默。
她问恨吗?
恨啊,怎么会不恨呢,可是恨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怨恨着谢行之, 怨恨着皇宫,怨恨着盛京,怨恨着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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