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落地,下蹲,蹲到最低之处重新跃起,再度张开双臂,第二簇细针追击而至。季舒流弯腰捞起黄脸杀手,在身前划过小半圈,所有细针都扎在了尸体身上。
那使机关暗器的杀手长啸一声,拿出火刀火石相互碰撞。季舒流心头一跳,原地转了个圈,将尸体抡出去,狠狠将还活着的杀手击飞。一道火花在空中闪过,那杀手的外衣瞬间就蹿遍了火苗,然后发出一声震耳的炸响。
季舒流伏倒在一块大石之后,再抬头时,刚才还活着的那杀手已经炸成三段,每断都是焦黑的,连黄脸杀手的尸体也被炸得面目全非。
可虽然躲过了一场玉石俱焚之击,季舒流却耽搁太久,在他背后,驼背杀手已经冲到潘子云面前,大喝道:“你是奚十四那贱人的奸夫!”
潘子云半跪着挺直上身,从下往上将短刀刺进驼背杀手的肚子,血从腹部的巨大破口流出,流得潘子云满头满脸都是。
高大壮实的驼背杀手仿佛不知道疼痛,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骨瘦如柴的潘子云,二人一齐滚倒在地。
潘子云心知不好,拼力挣扎。但驼背杀手凭借远胜潘子云的蛮力,将他双肩关节都卸脱了,然后用生命中最后的力气一滚,带着潘子云滚下断崖,坠向激战中的萧玖和苏骖龙。
第47章 雨师
※一※
呼啸的山风、刺耳的剑风、断崖上方的冷嘲热讽和咆哮怒斥,尽数传入萧玖的耳中。
然而苏门中人若是以为这些可以影响到她的心境,就大错特错了。
苏门杀手颠倒黑白的污言秽语理应让她愤怒,可她没有愤怒;季舒流使出阴招替她出气理应让她欢喜,可她也没有欢喜。她的心中一片空明,只有崖底的陷阱、崖上的松树,以及苏骖龙和他的剑。
苏骖龙的剑像一条毒蛇,曲折狡诈,总是咬紧敌手的破绽,从诡异的角度钻进去;他的人也像一条毒蛇,又细又长,全身关节都能扭曲出可怕的姿态,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的。这是属于杀手的武功,偏偏带着几分燕山剑法的遗韵。
此战并非暗杀,而是决斗,光明正大,不死不休。
苏骖龙有阴险狡诈的谋算,萧玖有果断决绝的杀机;苏骖龙的剑法有多年千锤百炼的精纯,萧玖的剑法有一路披荆斩棘的肃杀。他们在剑之一道上,都走了少有人走过的路,各有各的诡谲之处,一时打得难解难分,时而在树与树之间悠荡,时而松手借下落之势猛攻,半面山壁上的松树都被他们的剑气所伤,松针化为碎屑,跌落到谷底的雪地之上。
顶上那些人喧嚣不断,苏门的人一个个死去,但就像萧玖不以那些污言秽语为意,苏骖龙也没有把同门的生死挂在心上。直到潘子云说出要让天下人知道苏门是一窝狗畜生那句话时,苏骖龙才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紧要之事,但由于松树有限,萧玖这一刻与他相距甚远,机会稍纵即逝。
两名高手的剑锋已经开始伤及他们借以立足的树枝,有些树枝当场被斩断,还有一些树枝表面的痕迹并不明显,却再也吃不住一个人的身重。他们必需牢牢记住每一根被斩出裂缝的树枝,避开它们,同时也将对手逼向它们。
终于,萧玖踏中了一根已经被削断大半的松树,树干断裂,她脚下趔趄,当即站立不稳。这松树正对着另一棵松树,苏骖龙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跳到那里,全力往她心窝刺去。
但是他抬眼之际,发现萧玖漆黑的眼睛正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瞧着他。
他如野兽般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但已经太迟了,萧玖剑交左手,右手抠进头顶上方崖壁的岩石裂隙中,左手的剑狠狠斩中了苏骖龙的胸口,长长的伤口自左肩直滑到右腰!
萧玖的身体随着剑的势头向前方荡去,左脚顺势狠狠踢中了苏骖龙的胸口。
苏骖龙喷出一小口鲜血,猝然伸出左手,抓住萧玖的脚踝,咬牙极力使出半招分筋错骨。萧玖痛苦地皱眉,猛然一甩,将苏骖龙和自己左脚的靴子一起甩了出去。她的脚踝扭出诡异的角度,显然已经脱臼。
但那重伤之下的反击对苏骖龙的伤害更大。他口鼻中流血不止,伸出失力的手去抓崖壁上的松枝,却一根也抓不住,最终落到距离地面丈许的一个石台上,触地的瞬间,口中的血更是狂喷出来。
然而,就在苏骖龙落上石台、萧玖还来不及处理脱臼的脚踝时,驼背杀手壮实的尸体死死抱着潘子云瘦弱的身躯,从萧玖身边坠落。
她电光石火间看清了潘子云,仓促地伸出手去拉,但刚才的全力之击几乎耗空她的精神,脚踝上的剧痛也多少影响到她的准头,她没能抓住潘子云的手腕,只抓住了驼背杀手尸体的手腕。那杀手刚刚死去,身体尚未僵硬,于是潘子云就从尸体的怀抱中跌落下去,噗的一声闷响,砸在苏骖龙身上,又弹起来继续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