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她说中了似的,时靖开始剧烈的发抖,他伸出手,牢牢揽住司琪的腰,将脸颊深深埋进她的衣服里,就像一只突然被抛进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兽,随时都可能在风雨中湮灭。
“不要再想了。”司琪连忙更紧的揽着他,不停的安慰:“其实你不说,我都能想像的到,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是无辜的,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自责,在悔恨,你恨自己当年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样,恨自己没能及时的救下她,恨自己不该同意去国外读书,恨你为什么亲眼看见她掉下去,却没有陪着她一起。”
“我有...”时靖低声呢喃:“我受不了,所以我想去找她,可是我又活过来了,我妈因为这件事被学校辞职,我爸也离职了,他们变卖了所有家产,全部赔给了她的家人,甚至连我外公的积蓄他们都要走了,我妈带着我去了津城,我每次从楼顶上跳下来,都会被救活,我想去陪她,可是我不停的求我,不停的求我...”
司琪再也忍不住的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听着他绝望又无助的说:“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不明白,她离开学校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还说要亲手给我做蛋糕吃,我们明明都说好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回到学校她就变了,她站在那么高的楼顶,她根本不给我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我想不明白。”
“对于她家人的质问,你们没有报警吗?”司琪忍不住问,勾*引、不道德的关系,这些指责都是可以证明的。
“没有,没有用。”时靖忽地抬了起头,眼眶通红,眼泪无声无息地滚出来,“他们都不相信,连我的老师也不相信,他们都说如果不是我的错,她为什么会当着我的面跳下来,所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应该负全部的责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办法推卸,也没办法拒绝,他们要我去她的灵堂磕头,他们要我替她送葬,我没办法拒绝,我不能拒绝。”
司琪:“......”
一时间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骂娘都临时找不到词儿。
“后来我妈请了医生来家里,医生说我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我妈怕我再自杀,就把我关在房间,她24小时不停的陪着她,直到她病倒,我不能死,我必须得活下来,我得为我爸妈活下来。”时靖颠三倒四的说着,巨大的绝望将他笼罩在其中,眸光里的深渊浓的几乎像是到了黑暗的尽头。
司琪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哭成这样,那是一种难以言传的痛苦与挣扎,撕心裂肺,血流成河,然而落地无声,只有无法言喻的悲怆几乎要将人撕碎和摧毁,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高二的学生,不过才17岁,骤然遭遇这等事,就算他的父母家人再努力,恐怕也很难将他从阴影中带出来。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眼泪在无声而激烈的滚出来,带着压抑、焦虑、悲伤、绝望,带着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疯狂,又好像带着种绝处逢生的气息。
昔日的辉煌早已被压*在衰退的地底,他却没能适应光芒迅速黯淡后的冷清,变的冷漠而迟钝,像是同这座城市的荣耀一起困在了地下。
但只要有信念,这座城市,这座城市时的人,不会永远被困在地下的。
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以后,时靖才渐渐恢复过来,他紧紧抿着唇,眼睛通红且肿胀,脸色却反而略微显了几分血气。
司琪牵着他的手,两人漫无目的在学校里闲逛,时靖沉默的走在司琪的身侧,突然有种无法形容的轻松,就好像压*在胸口的巨石被他亲手移开了,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空旷,长满伤口暗疮的身躯,在光下露出不见天日的真容,他没想到他多年来一直无法启口的过往竟然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说出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司琪蓦地开口问起了他上学时候的事,时靖不知不觉就顺着她的问题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那些被强行按压*在脑海深处的回忆涌如被巨大的浪头冲过,开始不停翻涌着上浮,可这些回忆却如此陌生又熟悉,有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些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这种感觉就如同在观看昔日的纪录片,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波血,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在这里,像翻旧历一样回忆过去的生活,他在站学校入口处参天的大树下,看着这个因为太过痛苦而陌生的地方,像在注目一个被无情岁月抛弃的自己。
好似明白他心中所想的司琪,不觉深深吸了口气,感叹似的对他说:“这一切,都过去了,从此后,你应该去过一个全新的人生。”
时靖温柔的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良久,才抿嘴一笑:“谢谢你,琪琪。”
司琪见他情绪好多了,便直接跺了跺脚,笑眯眯的说:“咱们赶紧回家吧,我快被冻死了,而且我肚子又饿了,咱们回去煮面条吃吧?”
时靖便牵着她,径直走出了学校,开着车往不远处的老房子走,路过超市的时候,司琪进去买了一堆东西,没想到回到家一看,房子虽然有些破旧,但里面打扫的非常干净,明显就是有人提前打扫过,茶几上纤尘不染,连厨房也是窗明板净,随时都可以开工做饭,卧室里的被褥被打包袋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也不影响晚上的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