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活着,苦吗?”梁峤又开口了,他像是一个与无尘截然相反的人,随时都挂着微笑的面具,眼底漆黑深渊,藏着极致的爱恨。
“本是五蕴皆空,剔除妄念,方逃离一切因果孽障……”
“我问你,苦吗?”无尘的佛理被打断了,梁峤仍然咄咄逼人地看着他,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逃避。
“你身上旧伤不少,都是些身体上磕碰的小伤,却因主人不在意而恶化……你一直没把自己当人看吧?这样不苦吗?”梁峤弯下腰直直看着他,因为离得太近,淡粉的薄唇一开一合,喷洒的热气钻进他的衣领里。
无尘烫得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避开那双眼睛,苦吗?不苦吗?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他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那一张张脸上或许还有未曾掩饰好的酸涩和恶意。
他以后会成为得道高僧,所以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他的考验,他不能有任何抱怨。老方丈这样告诉他。
刚想摇头,却被人被迫把头仰了起来。
“真得不苦吗?这样冷冰冰地活着,被迫地把一切情绪抽离,连微笑都办不到。你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这样不会感到可怕的孤独吗?”
孤独?无尘茫然地看着他。
“换句话说,你看到山下的孩子们一起追逐打闹,你听到那些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当那些前来拜佛的香客们祈祷自己的家人平安喜乐的时候,你会羡慕吗?”
无尘微微一怔,会羡慕吗?
……他不知道,他的世界本来就只有他冷冰冰的一个人,佛经上让他不能贪恋任何东西,所以他从来都是躲开的,也必须躲开。
只是……他的地黯了一下。
“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梁峤被他的反问问住了,低头思忖了一会儿。
“为什么……”他忽然笑意就加深了,俊美的少年郎狭长的桃花眼一弯,让无尘想起了他小时候经常去看的那株红梅,猎猎风姿,妖冶夺目。
可是他长大了就不再去了……方丈说,贪恋任何美都是罪恶。
可是那厢少年的笑声还在继续,“大概是……觉得你很孤独吧。”
“明明是相反的命格……可是却是一样的孤独呢……”
他的眼睛里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不灼灼逼人,却是不动声色的蛊惑。
“所以……想温暖你吧……”梁峤像是觉得自己在说笑话,笑容更深了,“真是可笑呢,我这样的人居然有这种想法……”
“嗯,说不定也许是想你也温暖我吧……我很无耻的……”弯弯浅笑的眉眼此刻却比那株雪地里的红梅还要勾魂夺魄。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我俩搞不好是同一种人……所以当时就很想和你做朋友呢。”
“现在想再问一次,要做朋友吗?”
“你看你活得这么无趣,我们做朋友,我可以陪你说话聊天,也可以帮你包扎伤口熬制伤药,嗯,还可以随时笑给你看哟!山下那些姑娘们可是很吃我这套的。”那眼里细碎的阳光越发动人心魂。
贪恋任何美都是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