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神秘男声沉了片刻才道:“北夷人还是带走了粮仓不到两成的毒米。齐钺早就看到了裴城的惨状,凭他的性子,你说他可会置之不理?”
“还有当年齐重北兵败的真相,我不知道他已经查证了多少, 但也隐藏在着一仓子毒米里。他若是疯起来,凭他的本事,还抢不回那点粮食?到时候东窗事发,总要有一个像样的替罪羔羊,才能不寒了忠臣良将的心,封得住天下万民的悠悠之口。”
“属下明白了。”屏风旁的侍卫恭敬道:“是属下思虑不周。”
“你若什么都能想到,还要我做什么?”屏风后的神秘男声此刻总算透露出一抹冷淡的笑意,“你只需要找人守好别院,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又是一夜月白如霜,又是一夜挑灯难寐。
将军府邸,后院偏厢。
荆望捧着那封书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掌中的信纸沾了手心的薄汗,已经起了潮湿的褶皱。
康柏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瞧着荆望已经许久了。
此刻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倒了一杯凉茶自己却也喝不下,想着给荆望端去,走了两步又还是回身作罢。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荆望是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人,虽然有时候带着点傻气,闹腾又啰嗦,但他还不能适应此刻这般安静沉思的荆望。
“荆大哥……”
“康柏……”
康柏思虑了半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没曾想竟还能和荆望撞上。
他等了半晌不见荆望再开口,才试探道:“你先说吧。”
荆望折起信纸塞进袖袋里,“我要走了。”
“你要回北境去了?”康柏似乎并不意外,“可侯夫人在信上说,侯爷无恙。”
“侯爷吩咐我在隗都办的事儿已经了了。”荆望走到案前,刚准备提起茶壶直接对嘴灌,却看见茶杯里早已经满上了,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总是要回去的。”
侯爷若是无恙,为何会连一封书信都需要人代笔?
荆望生得憨直,却不蠢笨。
送信人不是齐钺的亲卫,显然齐钺信得过的人都抽不开身。
而林诗懿在信中虽是简单提及了北境人袭营的始末,却几番顾左右而言他,想是怕这纸书信落在了有心人的手里。
北境大营,定然变故已生。
“好男儿志在四方,荆大哥一身好武艺,不该困在侯府这尺寸间的四方天地!”
康柏伸出手吃力的够着拍了拍荆望的肩,在高大的荆望面前越发显得他瘦弱单薄,这本该豪迈的动作在他这番费劲地演绎下竟也有些滑稽。
“荆大哥几时上路?”
荆望扭头看向窗外的月色,“今晚。”
康柏也向窗外望去,“那我送送你。”
“不成!”荆望厉声道:“上次的事儿显是没这么简单,没准和北境的变故都脱不了干系,你现在出去,便是羊入虎口!”
“我有重要的东西要去取来。”康柏冲荆望点了点头,“在我城外租住的破院儿里。”
现下亥时已过,城门早已落了锁,康柏根本就出不去。
“那我带你一道出城。”荆望托肘思虑了片刻,“一群人上路未免打眼,我派人远远跟着你,你找齐东西,待明日一早城门放行,便早些回到将军府里。”
康柏闻言未在多言,只又冲荆望坚定地点了点头。
隗都城外一长亭,杨柳依依道别情。
荆望已经跨上了城外备下的快马,康柏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荆望一拉手中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我走了。”
康柏颔首,“替我多看一眼北境的山川。”
“你也是北境人?”荆望低头瞧着康柏。
康柏未再答话,他一把拍向荆望胯/下的马匹,骏马再一声嘶鸣,便头也不会的循着驿道冲了出去。
也未再驻足停留,他只低头瞧了眼道旁繁茂柳枝在月色下的影子,便利落地转身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灞桥别君重折柳,西出阳关无故人。
为那一纸战报惊乱的不止是凤鸣阁内的天字零号房和将军府邸的后院偏厢,朝堂之上亦是人仰马翻,连着两日都争论不休。
林怀济因为挂记独女,今日早朝一直是神思不属,幸而隗文帝被朝上众人吵得头疼,也顾不上多做追究。
“那可是一仓子的白米!定北候好大的手笔,说烧便烧了,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说罢他一拂袖,愤而转过身去。
“也没全烧不是,这不还拱手给北夷人奉上了两成吗?”
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用看也是来自兵部。
兵部尚书几次下文书催促齐钺开战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自觉面上挂不住,已经在兵部里发了好几次的脾气。
现下兵部的人提起齐钺,哪个不是恨得牙痒痒,得了今日这样的机会,怎会不好生挤兑。
“你们户部财大气粗,怎么还心疼起那区区的一仓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