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不信任火炼——但凡是妖兽,对于他们的皇帝都怀有无条件的信任,这是由力量与血脉一笔一划刻在骨子里的,接近于本能。
然而尽管如此,灏湮还是有了一个预感,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她隐约猜到了皇帝会将至关重要的钥匙留给什么人,可她依然无法当面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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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恍惚之间,火炼又兀自往前行了一段。当他再一次凝聚目力看清眼前情景时,已经被一片废墟挡住了唯一一条前行的道路。
毁坏的还真是彻底呢——这是火炼的第一个想法,算得上十分中肯与客观的评价。
下此等黑手的人当真是我吗——这是火炼的第二个念头,相对而言,实在是没有任何实感。
究竟是被历史所掩埋的过去也好,亦或者他亲自经历的曾经也罢,留下的画面虽然清晰无比,但火炼还是总觉得与之隔了什么。就像是正在上映的一幕没头没尾的烂片,中间隔着一块屏幕,即使观看起来无比清晰,可到底还是没有半点儿身临其境。
不过火炼的心绪还是被挑的毛躁起来,原来哪怕是无风无浪的境况之下,心湖还是可以被搅起惊涛骇浪。就连因为什么而烦躁都还没能弄清楚,脑子里已经嗡嗡作响,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往前迈了一步,半个脚掌踩在了废墟之上,厚重的尘土凝结出了半个不轻不重的脚印子。
若是在此刻伤春悲秋的回顾一把,便能够想象到,此地已经沉睡了几千年,漫长的光阴中没有一只活物来打扰过。那位未希小姐,每每站在隔壁宫宇的幽莲池上翘首以盼,只为了求而不得的一朵焰尾花。饶是未希望眼欲穿,也终究无法穿过隔绝的宫墙来到这一边。
可是今日的这位不速之客,打扰了此地的宁静还不算数,也不知他的哪根筋搭错了,硬是勾出了满腔的暴戾因子,几乎是在脚印印上去的同时,罡风已经卷起——
废墟之所以为废墟,不仅原本好端端的楼阁殿堂已经彻底毁灭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而且还要加上一个“乱”字。
在那一堆小丘之中,有着描金彩绘的半截画梁,有着镂刻通明的半面户牖,还有凝重坚固的半块地砖,不过不管哪一种,无论是轻还是重,在这一刻都被罡风刮到了半空之中,硬生生的来了个遮天蔽日。
当真正刮起来之后,罡风又马上退却了硬朗的外皮,变得轻缓起来,颇有几分吹面不寒的意思。只是半空中的杂物还是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像是陡然多出了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将它们托举起来似的。
杂乱的废墟腾空而起,下方被清理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通道。
火炼披挂着那一身能活活将人压死的华服,缓缓走过,像是穿越了一幕违背重力学的奇景异象。
各式各样的杂物悬浮在半空中制造出来奇异通道竟然还不短——其实这倒也十分符合情理,毕竟此地曾经有过一座恢弘华丽的宫殿。
火炼脚步却依然不乱。内心里越是混乱纠结,表面上就越是不动声色。火炼自己都弄不明白究竟是如何练出这份本事的,而且还是他一点儿都不稀罕的本事。
终于穿过了这条通道,陡然映入眼帘的情景,着实让他一惊。
湛蓝的天幕之下,乱红飞舞,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蓝与红两种颜色,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这幅画甚至都不需要任何主题,那样只会显得矫揉造作。在这种时候,天空只需要没心没肺的呈现出最干净的色彩,而顷刻之间怒放无数的焰尾花,只需要随心所欲的上下翻飞,所见所感已是美不胜收。
未希为何曾经那么眼巴巴的期盼再看一眼焰尾花?她的心情,火炼忽然懂了。
对了,未希似乎还说过,焰尾花是帝王之花,只有在妖兽皇帝经过的地方才能绽放姿容。
穿过宫殿遗址,再上去一小段路便是至高无上的祭台了。
今日参加祭祀的四位主角,依据传统分别从四条通道上来,但他们的速度就像是预先商量过似的,不分前后同时到达。
到目前为止,仪程还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不过正如火炼之前说过的,在现今的条件下一切都只能从简,当然不能指望再现《妖兽文书》中那般人山人海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