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帮你联系了赤烈。零……你真的要去青龙国么?”昊天微锁起眉头说道。
“是啊,”我低笑道:“应该会很有趣吧。”一纵身,人已遁去。
(白虎篇完)
(第三部 四国篇)
第一章 出使
熙十一的伪装果然到位,无论是资历深厚的三朝元老还是虎视眈眈的炼家兄弟,没有人看出这一脸病容的白虎王已经换了个西贝货。
炼峥云按计划在朝堂之上表现出对父王病情突然加重的关切与惦念,引得朝中大臣个个大赞其孝行可嘉。而这正好给了炼峥隆和炼峥鹄反对炼峥云即将迎娶朱雀国公主的借口。照炼峥鹄的话说,在父王身体欠安之际,身为人子理当侍奉于病塌之前,成亲之事自然应该延后举办。而同样不想让炼峥云与朱雀国公主联姻的炼峥隆此刻也与炼峥鹄一个鼻孔出气,在一旁大敲边鼓。尽管有头脑清醒的大臣看出这二人的用意,提出这两件事并无关联,但早就等着炼峥隆他们开口的炼峥云,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其态度之坦荡、姿态之高尚,实在令见者钦佩、闻者赞叹。一番大义凛然的表演不仅达到了我预期的目的,更加令几个一直保持中立地位的权臣对炼峥云产生了好感。这一点倒是意外之喜。
而我的目标早就锁定了即将出使青龙国的使节团。没有一个正式的官方身份,想动身为质子的朱雀国太子的脑筋根本是痴人说梦。
说来也巧,再过不久便是青龙王十六岁的生辰。自上一代青龙王暴毙之后,依照惯例,国中政权均交由辅政大臣代为执掌,而稚龄登基的青龙王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不过这种情况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等到青龙王年满十六岁,全部的政权都会交还到他手中。因为青龙国与其他三国不同,青龙神的血脉在王族的传承中被奇异的保留了下来。真正的青龙王身体里蕴含着守护青龙国的王之龙魂,当青龙王十六岁时,王之龙魂便会觉醒,也在此时有了继续传承的可能。因此青龙王每一代都只有一人,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的王者地位。
当然,我恐怕很难明白那所谓王之龙魂是个什么玩意,但我却懂得青龙国的两位辅政大臣绝不可能轻易的将到手的权势吐将出去。再加上这两人向来不和,青龙王十六岁生辰之时,也定然是青龙国政局变革之时,想必无论哪个国家都不会放过这个混水摸鱼的机会。如今端看谁的手段高明,可以在这此变革中拿到最大的利益。白虎国的使节团自然也早就确认了,我要做的只是令负责的使节出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么新的使节人选在熙十一的安排下想当然的落到了一位忠于炼峥云的大臣身上。
这位大臣姓聂名司齐,虽说执政的能力不见得如何出众,为人处世却是八面玲珑,很有一番见地。炼峥云只是把他叫入府中,郑重其事的将我这个戴面具的谋士引荐给他,他便知情识趣的力邀我参与本次出使,并暗中表示本次出使将会以我为主,自己为辅。场面上的话我自然也说了不少,但府里谁不知道这个喜戴面具的怪人是靖晏王的心腹。这个身份虽无正式的官衔,却是比大多数官员都还要威风一些了。
临行前,赤烈带着赤家的几位主要负责人前来见我,将赤家家主的信物交到我手上。凭此信物,我尽可任意调用赤家的资源。随之一同带来的还有赤媚送我的一件礼物。那是一匹马,一匹真正的好马!由头至尾是一径的雪白,显得神骏之极。
送上门的东西自然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原本我也不甚在意,只是不经意间看到元西略带羡慕的喜悦表情,这才感慨于赤媚挑选礼物的眼光。
“喜欢么?我送你可好?”捉过元西的手,我将缰绳塞到他手中。
“这是赤家送给主子的礼物,元西怎么能要。”元西微笑着摇摇头,将手抽了回来。
“给了我便是我的,如何处置都是我的自由。你若不要,我留它何用?不如一刀杀了干脆,也可省下些饲养的费用。”我淡淡的说道。
“别杀!我……要。”一把将缰绳抢在手中,元西急忙说道。我哈哈一笑,突然伸手捞住元西的腰带一拽,便将他抱入怀中。
“走,我们去遛遛马……” 尾音尚未说全我已将元西扶抱于马上,一声轻叱,绝尘而去。
上马之地已是郊外,跑起来并无太多顾忌。而马也实在是好马,驮着两个人依旧将其他人甩出很远。但正当我与元西享受驰骋的快感的时候,一声如龙吟般清亮高亢的马嘶声突然响起。胯下白马竟闻声减速,继而自行站定,任凭我如何催促也不肯再走一步。我定神向嘶鸣声响起处看去,苍翠的山林掩映中,一抹乌黑的色泽逐渐出现在我视野之内。
那是一匹色泽乌黑的野马,体貌虽也矫健但并不甚起眼,吸引我的是它精光闪烁的一双眼睛。如果我的神经还正常的话,我敢肯定那眼中毋庸置疑的挑衅是冲着我来的。
“主子,这两匹马好像彼此认识。”元西好奇的说道。正说着,赤家的人和我的近侍也陆续赶到。
“又是那个黑小子!” 见到黑马,赤家的几人忍不住喧哗起来。
“你们识得这匹野马么?”我也生出一丝好奇。
在赤烈的示意下,一人越众而出,施礼道:“凌公子有所不知,赠与公子的这匹白马并非牧场所出,而是我族中驯马的好手自野马群中捕获而得。您看到的这匹黑马与那群野马的关系很是特别。它不是马群的头马,甚至不像是马群的一员,仿佛只是凑巧游荡在那附近。其他的马匹却好似敬畏一般,不敢接近它。我们见它特殊,本想将其降服。哪知这黑小子貌不惊人却是凶悍异常,一连伤了我们十余名高手。无奈之下,我们才将抓捕目标转向了其他马匹。不过这黑小子倒像是恨上了我们,一路尾随。只要稍有疏忽,便会窜出来撕咬一番,弄得我们狼狈不堪。”那人恨恨的开口,瞪着黑马的眼光却热烈得像是看着梦中情人一般。看来那人实在爱极了黑马的神骏,虽无法降服却也不忍杀害,这才令它阴魂不散的追到了这里。
“有趣。”我不禁笑了,从没有见过这般嚣张的畜生。望着那黑马挑战的目光,我的心底不由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一纵身,我稳稳的站在了白马的背上。伸出胳膊,以无比嚣张的态度冲它招了招手。那黑马眼中突然迸射出精光,一仰头,一声长嘶,抬腿便向我冲来。
“来的好!元西,在这等我!”我纵身扑了出去。我并不懂驯马的方法,但那黑马眼中的战意让我忍不住想与它一较高下。
方一靠近,黑马已闪电般咬了过来。我运功卸掉它的冲力,侧身一引,想借势跃上它的后背。黑马的经验显然十分丰富,见势不好突然人立而起,扭身便向我踏来。我一矮身,人不退反进,两膀用力直接撞向它的肚腹,本以为至少会令它踉跄几下,哪知它竟然可以瞬间将重心转移,单凭后腿凌空向我踹来。我大吃一惊,但已然躲闪不及,只得双臂环抱,硬生生挡了这一下。在元西的惊呼声中,我极为丢脸的被蹬出四、五米远,双臂也如同碎裂般疼痛不已。
这一下,我心中的几分轻视刹那间被踢得烟消云散,淡淡的血雾自漆黑的眸底泛起。似乎感觉到周围的气氛起了变化,黑马得意的嘶鸣声迅速消失,清亮的眼中装满了警惕。
“妈的,玩真的是吧?”冰冷的笑意一点点绽放,我一抖手,乌黑的长索如毒蛇般刺出,将它的颈项缠了个结实。黑马一惊,再次人立,想挣脱长索的束缚。我顺势高高跃起,径直向它背上落去。它侧身想躲,岂料我立刻收紧长索,在彼此的牵扯下,我终于骑到了它的背上。这动作对它来说显然是难以忍受的耻辱,几次纵跳没将我甩下去后,黑马清亮的眼珠竟也开始变红。
“血魇!黑小子竟然是血魇!”方才那赤家人惊呼出声。我不知道什么是血魇,只知道它渴望着与我战斗,一如我的渴望!
凌厉的风刮了起来,黑马终于开始奔驰,很快其他人的声音便在风声里飘散无踪。它的速度惊人,但我骑得可着实不舒服。这家伙不但上窜下跳还故意用身体擦撞着岩壁和树干,试图将我挤下去。我的骑术十分平常,若不是全神贯注的感受它每一块肌肉的运动,借此判断它的动作,只怕早就让它甩出去了。但这种方法对精神的损耗极大,随着精神的疲累,我心头的杀念也越来越浓重。不想让一切发展到无法克制的阶段,我腾出一手搂住了它的脖子,缓缓施力阻碍它的呼吸。
它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正当我以为可以平安放手的时候。这家伙突然猛的纵跳几下,趁我重心不稳,就地一个翻滚。若是我继续扣住它颈项定然会被它的身体压住,虽不会筋断骨折,也好受不了。若我放手,再想骑上它可就是千难万难了。一时间,我被它的狡诈逼出了一丝真火。长啸一声,一掌击在它后颈,整个人借力而起。手中的长索电般挥出,灵蛇般缠绕到它腿部关节以上,以防它挣脱。不等它张口来咬,我旋身而下,一脚踩住了它颌骨下方的咽喉,再不怜惜。
既然躺下了就别想轻易起来!手指一勾,匕首离鞘而出。就在我运力刺下的那一刻,黑马蕴含着惊恐、绝望、不甘的血色眼眸不期然映入我的视野。那眼神竟是那么的熟悉,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龟煞时的昊天。我心头一震,刀尖不由略偏,匕首贴着黑马刺入它眼前的土地,直没至柄。胸口翻涌的杀气顺着刀势喷勃而出,虽未伤到它的肢体,却也令它僵直在地,动弹不得。
我低低的喘息着,待杀念散去不由仰天大笑。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尽管这家伙是一匹马,但无论体能、智计都不输人类,如此灵物难怪可以令赤家那人爱恨交加。
收起匕首,我起身将它身上的长索解开收入囊中。见它仍僵卧于地,忍不住伸手在它头上揉了一把,笑道:“赶快回野马群里去吧,将来若有机会遇到,我再陪你打一场。”说罢,纵身向来路跑去。边跑边暗自发愁,方才这家伙一猛子不知跑了多远,但愿回去的路上不要迷路才好。
跑出不足千米,身后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不死心么?我不由生出几分怒意。一提气,我骤停转身,两柄匕首已交握于身前。哪知那家伙好像被我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四蹄绷直,搓出好几步远。之后恢复清亮的眼眸微有些委屈的望着我,看来十分滑稽。
“你搞什么鬼?”我收起匕首,哭笑不得的问道。全然忘记了它不过是个口不能言的畜生。只见它试探着上前两步,看我没有发怒,便将一颗大头低下,轻轻嘶叫着蹭了蹭我的衣角。我一愣,随即醒悟到它竟似是在向我表示臣服。这样便可以降服一匹野马了么?想想我除去和它打了一架并且险些杀了它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过。翻身跳上马背,见它毫无反抗之意,我自然明白自己所料无误。一时间倒也有些不知所措。
“先将我送回去吧。”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我只管开口说道:“若你真的愿意随我去,到那时再做决定不迟。”
这黑家伙的智力果然出众,一声轻嘶,抬腿便向来路跑去。回程的舒适度显然与来时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我此时才发现,尽管速度表现同样的出色,这黑家伙原来也可以跑得平稳之极。并且它虽非老马,识途的本领竟也不俗,不多时便与四处搜寻我下落的众人遭遇。
见到我竟可以骑着那黑家伙回来,赤家的人无不大惊失色,赤烈的眼睛里也好似多了些什么。
我微微一笑,跳下马,将迎面跑来的元西揽在怀中。
元西对我的信任度显然高得有些盲目,脸上完全没有担心的神色不说,反而对黑家伙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见他在我怀里探头探脑的,不由一阵好笑,干脆将他抱上了黑马的后背。黑家伙打了个响鼻,神色间有些不满。我一把揪住它的颈鬃笑道:“别伤了他,不然我会再和你打一架!”
它用鼻子顶了顶我,安静下来,似乎容忍了背上那个战战兢兢却又笑得十分灿烂的生命。我这才转身向赤烈问道:“什么是血魇?”
“赤野,你来说吧。”赤烈的目光有些复杂,招手叫来一个从方才起便一直跃跃欲试想凑过来的人,自己却垂首退到了一边。
赤野是个看来十分精壮的汉子,只是此时双颊泛红、呼吸急促,两只眼死死的盯着静静站在那里的黑马,那模样倒像是色鬼见到了赤裸的小姑娘。
目不转睛的走到近前,赤野伸手便向黑马的头上摸去。尽管那黑家伙愿意跟了我过来,凶悍的性格却丝毫未变,哪里容得他随意触碰。头一侧,张口便咬。想必是它顾忌背上的元西而控制了动作的幅度,但还是吓了赤野一跳,伸出的手闪电般收回。我心中不由一动,这从见面起就一脸痴迷的人竟似是个少见的高手。
见自己的目标无法达成,赤野这才讪讪的转头对我说道:“请凌公子帮忙看看,它的顶心是否有一撮毛发呈暗红色?”
有吗?我伸手将它的大头捞到怀里仔细翻找,最后终于发现它顶心有极少的一小撮绒毛呈现出暗红的色泽。看到我肯定的眼神,赤野轻叹道:“果然是成年的血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