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才叫厉害呢,”钟大监乐呵的回敬:“都说谢大人出生小门小户,不想老夫人是个饱读诗书的。”
王氏谦虚的笑笑,为了防止自己再说错话,王氏直接退出了客厅。
屋里,钟大监终于将马大学士的事情捋清楚。
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是马、孟两位大人感情深厚,孟大人离世前交代自己这位学生——敬元帝,要他好生厚待自己的师兄,敬元帝也不知是真的尊师还是想营造一个好人设,待孟大人去世后,果真将马大学士放在手掌心呵护着。
马大学士还好没有做出“恃宠而骄”的事,虽总是食言,但这些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敬元帝作为晚辈,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瞧见。
可马大学士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要谢行俭说,就是吃饱了撑的。
马大学士年轻时就学富五车,尤为喜爱出难题考倒读书人,上了年纪后这种毛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但凡朝中有科举,马大学士都要拄着拐杖掺和一脚。
前几年马大学士身体还行,出科举题虽有些吃力,但好歹顺风顺水的完成了。
这几年不行了,一把老骨头熬不过小黑屋,刚开始总是中途昏厥,后来马大学士直接称病不来了,徒留一帮出考官彼此大眼瞪小眼。
谢行俭没好气的笑笑,心想这马大学士真逗,死活不服老,也就敬元帝好脾气,每回朝廷出题都要去过问老人家,生怕惹马大学士不高兴了,到时候地府里的孟大人爬出来找敬元帝算账。
钟大监见谢行俭对马大学士的事表现的不介意,爬满皱纹的脸庞露出欣慰的笑容:“皇上说的没错,谢大人就不是计较的人,这回出题真是辛苦谢大人了,这几箱子东西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谢大人且收好,咱家出来也有些时辰,得回去了。”
谢行俭忙起身相送,钟大监行至门口叫谢行俭留步,忽然凑近脑袋压低声音。
“那箱首饰是皇后娘娘备下的,说是替小殿下谢谢大人那天在御书房给的梅子。”
“皇后娘娘?”谢行俭大有玩味的看过来。
“皇后娘娘让咱家顺道问问大人,”钟大监干笑两声,一脸谄媚道:“那日大人给的梅子可还有存货?若有,只管拿来,小殿下喜爱的紧。”
“还有一些。”谢行俭也不多问,转身招呼居三将做好的糖腌酸梅抬出来给钟大监。
“这些够么?”谢行俭指着地上五罐,道:“不够下官让家里再腌一些,回头——”
钟大监笑的打断谢行俭,耐人寻味的呵气:“朝考才结束,谢大人过两天批卷子有的忙,怎好让谢大人为了这点吃食到皇宫忙进忙出。”
谢行俭盯着一脸坏笑的钟大监看了几秒,眸光闪了闪,喊住正准备离开的居三:“去把少夫人请来。”
居三愣了愣,领命飞奔到主院将罗棠笙带到谢行俭面前。
罗棠笙见钟大监又坐回了客厅,心下诧异,面上却不表,上前询问找她做什么。
“皇后娘娘送了一箱珠玉楼时下新出的首饰给你,棠笙你可别小气了,怎么着也拿出点回礼。”谢行俭背着钟大监朝罗棠笙递过来一个眼神。
罗棠笙心思透亮,扬起一抹端庄的笑容,附和道:“正是呢!只不过皇后娘娘凤仪万千,小妇人一时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手配的上娘娘,大监可有好主意?全凭大监做主。”
“少夫人果真是爽快人。”
钟大监缓缓道:“京城的回萝礼一向讲究送人心坎上,娘娘听说少夫人素日喜爱收藏稀罕的首饰,便叫咱家满京城的搜罗好物送给少夫人,原就是逗少夫人开心的,只不过娘娘身边的小殿下这几天,天天馋着要吃糖腌酸梅,娘娘让御厨做了不下二十来样梅子,可就是没一道合小殿下的心。”
钟大监神色和善的竖起拇指:“后来一打听,原来小殿下吃了谢大人的东西,真真是好东西,一连十几天让小殿下念念不忘。”
话不能说满是皇宫中人的习惯,钟大监耳濡目染学了十成十,但这样拖拉的说话方式,可把谢行俭急坏了。
“棠笙,这梅子是你亲自腌的,既然小殿下喜欢吃,你就将法子告诉大监吧,到时候娘娘就可以随时随地做给小殿下吃了。”
一口气说完,谢行俭舒服的一逼。
钟大监抱着佛尘,笑着点头。
几千两的首饰换一个糖腌梅的方子,且交易对象还是皇后娘娘,这笔买卖划算的不得了。
罗棠笙立马喊人准备笔墨纸砚,刷刷几下将方子写给钟大监。
钟大监满意的离开,临走前还神神秘秘的看了一眼谢行俭。
谢行俭被钟大监满面白.粉的瘆人笑容看的心尖发颤,这宫中的太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笑起来像地府的白无常吗?
钟大监走后,王氏听儿媳说皇后娘娘送首饰过来就是为了换一张吃食方子,当即笑开了花。
“棠笙那梅子做的确实味道不一般,好吃的很!”王氏丝毫不吝啬的夸奖,“可再怎么好吃也值不了几千两吧,啧啧啧,到底是皇家富贵,银子堆成山咯。”
“天底下的爹娘为了哄孩子开心,多少银子都愿意出。”谢行俭笑吟吟道:“这人又是皇后娘娘,自然是小殿下要什么,娘娘就帮他寻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月亮。”
“当娘的当然疼儿子啊。”王氏颠了颠怀里胖墩墩的娃娃,笑道:“当的爹也如此,昨儿团宝要骑小马,你爹还专门砍了木头做给他。”
“亲生爹娘对孩子当然尽心尽力。”罗棠笙声音里略显失落,转而绞着帕子缓过神来,淡淡道:“但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可不是小殿下的亲娘,娘娘能做到这份上,实属不错了。”
谢行俭和王氏一头雾水,齐声道:“不是亲生哒?”
罗棠笙点头,轻轻道:“如今协理六宫的皇后是继后,而小殿下是前头皇后所生,只不过前皇后福气薄,生产时遭受血崩…只留了小殿下就撒手人寰了。”
谢行俭上辈子看了太多后宫争宠的故事,当即眼神复杂的瞥向他娘,随后又转向罗棠笙:“你们说,皇后娘娘为了一份吃食方子,竟这般大张旗鼓的让钟大监去珠玉楼搜罗首饰送给你,会不会是想捧杀溺爱小殿下啊?”
“一来全了自己疼爱嫡子的贤良名声,二来还能让皇上以为小殿下是个贪吃的饭桶,此举一箭双雕——”
王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罗棠笙笑的前仰后合:“夫君说什么胡话呢!皇后娘娘对小殿下可是真心的,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好人?
谢行俭不以为然的咋舌,他可不认为天底下有继母能真心善待嫡子,且这个嫡子身份特殊,日后说不定还会和继后的儿子争夺皇位。
“夫君这回真的错怪皇后娘娘了。”罗棠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抹尽泪花后,罗棠笙这才坐下来说起宫中这位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