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虽有尊卑之别,但郑承对于府上门客的安置还是较为宽裕的,屋中炉子被褥,皆周到的安排着,顾如许在美人靠上睡了一晚,倒是并未觉得不适,比起胡姬们挤在一间屋子里,沈虽白使心眼儿将她带过来,于她而言,实在舒服了不少。
一夜好眠,她醒来时,沈虽白正在更衣,一切如常,除了……
“你这眼睛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她狐疑地打量着她眼睑处的两圈青色。
“嗯……”沈虽白干咳了一声,拿起了外袍,“不妨事,可能昨晚有点落枕。”
闻言,顾如许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这小子在信口胡诌。
而沈虽白,自然也不会将被偷亲了一口之后就辗转难眠,悄悄地看了她一宿的真话告诉她。
顾如许本着自己眼下到底是个奴婢的心思,戴上面纱去给他打了盆热水回来洗漱。
沈虽白净面之后,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回头却见顾如许看着他的脸,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怎么了,没戴好?”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确认是否有哪里的皮角翻了起来。
顾如许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那张瞬间就平平无奇的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罢,便端着盆打算出去将水倒了,顺便拿点早饭回来。
哪成想还没踏出门,伴随着一声怒喝,迎面飞来一块石头!
“姓白的!你给本少爷滚出来!”
沈虽白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情急之下用胳膊挡住了那块石头。石上带着尖角,恰好磕在没来得及放下袖子的手腕上,登时划了一道伤口。
没等缓一缓神,郑安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脚踹翻了门边的木架,上头的一盆吊兰眨眼间滚在地上,摔得一地碎片尘土。
顾如许怔了怔,就见郑安气势咄咄地进屋,劈头盖脸道:“姓白的!你好大的胆子!”
沈虽白看了眼手腕,眉头微皱:“大少爷何出此言?”
“你还有脸问?”郑安怒火中烧地指着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这胡姬明明是本少爷先看上的,你居然偏偏向我爹讨了她,你是存心与本少爷对着干吗!”
因昨日坏了肠胃,他就跟撞邪似的,这一宿几乎没踏踏实实地睡上片刻,本就折腾得够呛,清早想起那小美人来,一打听才晓得,居然被这个狗奴才捷足先登了!听闻美人昨夜宿在白清屋里,他这心就如置火上,凭着一口怒气赶了过来好好教训一下这奴才规矩!
一个出身寒门的门客,竟然敢同他抢人,白白浪费了一个美人不说,他堂堂相国公子的颜面置于何地!
“大公子。”沈虽白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面色一沉,郑安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却也学过几年功夫,方才那一下,打得他的手腕火辣辣地疼,“您清早闯入在下屋中,已是不合礼数,况且这胡姬乃是大人赐与在下的,作为奴婢在屋中侍奉亦是合情合理,公子如此责问,在下不知何罪之有。”
“你还敢还嘴!”郑安本就在气头上,他若服个软,将美人交出来还自罢了,偏偏这小子竟如此不知好歹,“一个门客,跟奴才有何区别,主子面前还不跪下,简直没将本少爷放在眼里!”
他怒上心头,对着屋中桌椅一通乱砸,跟来的小厮晓得他的脾气,哪里敢在此时上前阻拦。郑安砸得不解气,回头恰好看见站在窗下的沈虽白以及他身后的红衣舞姬,昨夜借着灯光他便觉得此女美貌,今日仔细看看更是惊为天人,尤其是蒙着面纱,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令人心驰神往。
可这女子此时躲在另一个男子身后,实在让他恼怒,只想快快将他们分开,抄起手边一只花瓶,照着沈虽白的面门抡了过去!
他的武功在顾如许看来就是个半桶水,凭沈虽白的轻功要想避开可谓轻而易举,然而他却只是侧身一避,花瓶砸中他的右肩,结结实实的一记,该是疼得很,他闷哼了一声,稳住了身子。
“你……”顾如许吃了一惊,刚想上前却被他一把按住。
他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轻举妄动。
此时的郑安浑身都不痛快,勒令沈虽白将人交出来。
“大公子,莫要欺人太甚了。”沈虽白自然不会答应,暗暗握紧了顾如许的手,站在她身前。
郑安彻底没了耐性,下令让小厮上前,把人带走!
小厮们迟疑的片刻,撸起袖子冲上来,二人按着沈虽白,一人去拉顾如许,那架势看来今日不将人带走誓不罢休了。
顾如许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阿舒说得不错,果然是个放浪登徒子,看来昨晚的药还没让他受到教训。
沈虽白挣了两下,暗中蓄力,捏紧了手中暗藏的瓷片,看向郑安。
“大公子,在下奉劝您,三思。”
郑安怎会将他的告诫放在眼里:“一个奴才,便乖乖跪在地上求饶,哪来这么多废话,本少爷要怎样何须你多嘴多舌?把美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