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一边陪着他。
这个快要奔四的中年男子,平日里生活和精神的双重压力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他也是一个积极向上,不愿意碌碌无为的男人,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和努力赚更多的钱,建一个漂亮舒服的大房子,给自己的孩子们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他们有做任何自己喜欢事情的资本。
可是,老天爷偏偏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他渴望赚钱养家的时候,生生拿走了他的一条腿。什么漂亮的大房子、给孩子买最好的玩具,漂亮的衣服鞋子……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场变故里成了泡影。
每天起早摸黑像一台永远不知道疲倦的机器编织着极其廉价的竹器,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都慢慢地建了新房子,难道他就不心急如焚吗?难道他就不备受煎熬吗?
只怕他心里的痛苦不会比爱攀比、爱面子的李秀珍少一分一毫。只是,他是一个男人,有些事情只能藏在心底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然而,李秀珍作为他的结发妻子,从来都不会处身置地为身体和心灵都受了几乎致命的丈夫考虑过。姜立军出事了之后,她没有同情没有心疼,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谩骂和侮辱,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皮绽肉开的伤口上撒盐。
姜立军忍着强大的伤痛,因为对妻子儿女心存愧疚,所以在面对妻女的谩骂侮辱时选择了沉默。
慢慢的,伤痛堆积如山,不重负荷,随时会崩塌把自己给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早已经西沉,天空拉下了黑幕,姜立军大概也哭累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似的,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嘶哑着声音问姜悦说:“小悦,你是不是也觉得舅舅很没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立军的手下意识紧揪着他那条没有知觉的左腿。
“不是。”姜悦给他递了一条毛巾给他擦眼泪,“在我的心里,舅舅是一个很棒的人。你有责任心,你顾家,你拼了命尽自己的努力想让身边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姜立军的神色变得更难看了,掐着左腿的手也用力了几分,“你舅妈和表姐说得对,我就是个窝囊废,没有本事赚钱养家,是这个家里的最大拖累。”
“舅舅,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姜悦心疼万分,鼻尖酸酸的,“舅舅,你知道吗?一个人有没有用,是不能用钱是去衡量的。对自己,对家人,你只需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姜悦幽幽地说:“在我看来,舅舅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爸爸,因为你顾家爱家,跟我的……父亲相比,你简直甩他十八条街。”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他是一个家境十分富裕的男人,他自身条件也十分优秀……”姜悦落寂的语气夹着几分嘲讽,“可那又怎样呢?他背信弃义,辜负了我母亲,让她死不暝目。”
“他也从未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而我只是他风流后的负担。在我看来,他才是真正的没本事,真正的窝囊废。”
姜立军愕然,没有想到姜悦会突然提起她的父亲,毕竟这么多来年,她偶尔提起姜云飘,关于那个男人,她从未提只字片语。
姜老太不许别人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姜悦也是从不当那个人存在过。
“小悦,其实你父亲他,并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话说了一半,姜立军似乎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又急忙打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