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我也不会,就弹琵琶吧。”
“春江花月夜?”
“不会,我学曲的日子不长,只会弹《十面》。”
两人说着,进了琴园。顾云听手边没有琴,便请宫人取了一把来,信手在弦上拨弄了两下。富贵人家小姐精心装扮过的指甲拨过四弦,声音清冽而凶狠。
顾云听坐在回廊的栏杆边,轻笑着,道,“不过今日不弹那个。另外还有一支曲子,我只记过曲谱,不大熟,第一次弹,其实意思并不怎么好,我也弹不好。你也凑合着听就是了。”
她安安静静地转轴试好了琵琶弦的音调,抱着琴,垂眸,蓄力扫弦,只一声,便如千军万马迎头而来,气势非凡,好似雷霆万钧。
琵琶也奏军乐,用在两军对垒时鼓舞士气。顾云听生得明艳绝伦,身形却也清瘦单薄,若非叶临潇足够了解她,恐怕很难想通她究竟为什么能弹出这么大气磅礴的调子来。
也对,这家伙正适合这样的慷慨激昂的曲子,无论是万马奔腾还是两军交战时铺天盖地的嘶吼,都在她的指尖流淌着,琴弦上的每一个音似乎都不仅仅是曲谱上的宫商角徵羽,而是沙场里真正鲜活且热烈的生命。
顾云听说是不弹《十面》,可前半段仍是《十面》的曲调,直到某处一段如濒临死亡一般令人心慌的轮指过后,一瞬的沉默,接下来的调子陡然一转,是从“楚歌”一段开始的《卸甲》。
楚歌,别姬,出围,追兵,逐骑,归故里。
曲调悲凉凄冷,却也壮阔动人。
曲子的用意的确不好,霸王虽“力拔山兮气盖世”,可楚歌之围中,也唯有一声“虞兮虞兮奈若何”。不过顾云听之意却不在曲意本身,就算是最哀婉的别姬,在她指端也仍残存着几分浅淡的杀气。
叶临潇的默然凝视着少女灵动修长的十指,有些出神,却并不全是因为曲境,而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