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我爸病了之后就没买过火柴了。”狗蛋蛋这么说着,人走到灶房里,从火塘旁边的地上拿出两块尖锐的石头,对着一小堆干绒的枯叶不断摩擦石头。
不多时石头摩擦出火星落在绒叶上,他赶紧低头鼓起腮帮吹火,很快一个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渐渐变大,狗蛋蛋赶紧拿着火钳把那堆火夹进火塘里,放上几根小柴枝,等它们燃起来后,再放上大一点的木块,这样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狗蛋蛋,你好厉害啊!”余秀看得惊奇,忍不住赞叹。
从前只从电视上看过这种生火方式,自己闲得没事干,还试过一次,结果她两只手都快摩擦的秃噜皮了,那火楞是燃不起来。
没想到狗蛋蛋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用两块石头生火这么麻溜,余秀不得不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现代跟狗蛋蛋同龄的孩子很多连碗都不会洗,更别说烧火做饭了,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狗蛋蛋莫名被夸,脸上有些小羞涩,不过转眼神色哀愁说:“我爸病了一年多,躺在床上动不了,虽然我田叔叔每天都过来照料他,但有时候忙不过,我就得和妹妹自己烧火做饭。我们村有很多比我还小的孩子早就会洗衣做饭下地干活儿,我这算是做的晚了。”
芝芝也跟着点头:“妈妈,我也会做活儿,我会择菜洗菜,还能自己拿酱拌黄瓜。”
原来这俩兄妹如此听话懂事,是因为经历了那漫长的父亲生病,无人照料的岁月啊。
余秀眼角泛酸,安慰兄妹俩两句,拿出五个拳头大小的红薯切块,合着半碗白面煮成红薯疙瘩汤,再切了三个土豆,炒成土豆丝,回头又去后院的地窖里,拿出所剩无几的一颗腌白菜切碎拌酱,一顿简单的饭菜就做好了。
饭菜虽然简单,但余秀舍得放油,尽管这油是从老陈家抢回来的小半罐傻孢子油,但余秀炒土豆丝的时候,先把土豆丝放在水里浸泡了一阵,又反复过滤了几次,炒的时候加了些许陈醋在里面,大火猛炒十几秒就出锅,土豆丝就脆嫩脆嫩带着些许酸味,配着煮得浓稠的红薯白面疙瘩汤,放了白糖大酱搅拌的腌酸白菜,好吃又下饭。
狗蛋蛋一气儿吃了两大海碗,芝芝也吃了大半碗,兄妹俩肚子吃得圆滚滚,实在塞不下了,这才停手,瘫在一边的椅子上打嗝。
吃完饭,余秀去洗碗,令人意外的是,狗蛋蛋居然主动帮着洗碗,还跟她说:“妈妈,我帮你洗碗,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这年头大家都吃得清汤寡水,没什么油气,洗碗都是在水底过一遍就成。
不过今天余秀放的油大,炒的一大盘土豆丝都被兄妹俩吃了个精光,碗边剩余的星点猪油早就冷却,想把碗洗干净,就得用火碱,因为这时候还没有洗洁精,只能用火碱洗。
但这玩意儿伤手,很多女人宁愿碗油光光的,也不愿意用火碱洗,狗蛋蛋主动帮忙,倒让余秀有些意外。
“啥请求?你说。”余秀停下手问。
狗蛋蛋忸怩了一下,清秀的小脸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狗蛋蛋?我有大名的,我叫陈冠军,你可以叫我冠军,也可以叫我陈小同志。”
乡下人都喜欢给小孩取小名,小名越贱越好养活,但很多小孩子并不喜欢自己的小名,因为土气不说,长大了还是别人的笑柄,因此很多小孩小的时候就一直闹腾着要改名字。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的过来帮我洗碗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啊。”余秀笑了起来,表示理解:“成啊,以后我就叫你冠军,你看成不成?”
“成。”好不容易被人尊重一回,这人还是自个有点崇拜的后妈,陈冠军脸红红的点了点头,转头抓了一小把火碱粉到锅里,拿着刷把,把锅里的碗哐哐哐刷的飞起。
第7章 007
陈冠军洗碗的空档,余秀回到屋里,把该归拢的东西归拢,该打扫的地方打扫了。
陈仁贵生病后,在床上躺了一年多,虽然田保国夫妻俩经常过来帮衬着,到底不是自个儿家,没有那么的细心收拾,家里乱的跟个狗窝似的,余秀一番收拾下来,天都黑尽了。
余秀一瞧时候不早了,摸索着从陈家抢回来的一盏小油灯,让陈冠军就着灶火里的余火点燃,旁边芝芝不停地打哈欠,拉着余秀的手撒娇说:“妈妈,我可以跟您一起睡吗?”
芝芝亲妈是生她难产死的,她从出生开始就是陈仁贵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着,之前她一直跟着陈仁贵睡,后来陈仁贵病重动不了,她就跟着她哥睡。
只是陈冠军还是个半大孩子,睡觉不大老实,老是磨牙踢被子,满床翻滚,睡姿千奇百怪,芝芝跟他睡了半个多月,好几次被他的胳膊大腿压得喘不过大气,醒过来哭半天,他也只会笨拙的报在怀里喔喔喔的哄。
芝芝虽然年纪小,可很多事情她都明白着呢,别人都有妈妈,就她没有,陈大宝,陈二宝还老说她是克星,害死了自己的妈妈,一开始她很难过,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才让妈妈离她而去,很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孩子们。
后来爸爸说,妈妈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一个人,如果她想要妈妈,他会给她找一个新的妈妈,于是新妈妈真的来了,可是爸爸却没了。
芝芝不太明白大人们口中的死了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没了爸爸妈妈,只有一个新妈妈。
新妈妈长得好看,说话温柔,会抱着她,哄着她,还会帮她打坏小子,她喜欢新妈妈,想跟她一起睡,以后她也是有妈妈疼的人了。
陈家的四间屋子,只有东西两间屋有炕床,东屋是余秀住的屋子,西屋是陈冠军住的,其余两间屋子,一个房顶有些漏水,一个堆满了杂物,之前余秀受了伤,芝芝跟着陈冠军睡,老听见她半夜哭,听得她担心不已,如今她头上的伤口愈合,照顾芝芝不再话下,也就应承下来。
“妈妈最好了!”芝芝欢呼一声,就往东间大炕上冲。
余秀抓住她:“慌什么,等妈妈烧水,洗完澡才能上炕。”
别的地方,二三月就开春温暖如风了,北寒平原到了四月还天寒地冻的,由于太冷,在没有任何地暖空调等设施的情况下,洗个澡无疑跟打仗一样,得速战速决,不然那冷冰冰的温度得教你做人。
百川村的人,基本十天半月才洗一回澡,这让一个天天要洗澡的南方人可受不了。
余秀躺在床上的半个月,才洗两回澡,就这,还是她央着李晓丽,让她帮忙烧得洗澡水,还被李晓丽调侃说她们省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也忒爱干净了点。
今天跟老陈家的人大战一番,她感觉自己身上汗津津的腻得慌,俩孩子也跟泥猴似的,身上全是灰土,就这样上床睡觉,她心里实在膈应的很。
芝芝最不喜欢洗澡,因为洗澡太痛苦了,又冷又要被大人狠狠搓洗身体,感觉自己要被搓秃噜皮。
趁余秀烧水的时候,芝芝躲猫猫似的藏在余秀屋里的米缸里,让余秀找了老半天,被找到了她还像只要被烫毛的猪崽子,嗷嗷叫唤个不停。
她这一叫不要紧,可把隔壁李家三个小子招了过来,领头的是李家大小子李永壮,人如其名,跟他爸一样,年纪小小就长得虎背熊腰,才十二岁就有一米八的大个头,呼啦一下掀了茅房遮挡冷气的帘子冲进来,可把余秀吓了一跳。
“大壮,你干啥呢?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余秀不悦的说他:“你是个大孩子,可不能这么莽莽撞撞地冲进别人家院子里看别人洗澡,这是不对的。芝芝再小,那也是个女孩子,有自己的隐私,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的冲到我们家里来,进门前要先敲门打招呼。”
要说田保国两口子都是好人,教得孩子自然不会差,可到底活重事多,三个小子太过皮实,两口子性情豁达,脾气耿直,心眼儿没那么多,在教养孩子的问题,难免会疏忽。
李家三个小子年岁都不大,大的李永壮十二岁,老二李永柱十岁,老三李永庆九岁,正是人憎狗嫌的淘气年纪,他们冲进陈家大院来,倒不是真的没有礼貌,而是听见芝芝的哭叫声音,以为芝芝挨了打,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替她出头。
要说这芝芝是可怜的,也是幸运的,当年她妈难产她而死,陈仁贵一个大老爷们又要养家,又要洗衣做饭,哪会带孩子,李晓丽看不过去,少不了要帮衬一二,时常把芝芝抱回家去照看。
李家仨兄弟看着那粉嫩嫩的小奶娃长大,早把她当成自家的妹子疼爱,他们早前听村里人说那些当后妈的对继子继女有多么的刻薄虐待,尽管李晓丽跟他们说过,余秀是省城下来的女大学生,人好着呢,不会做出那些恶毒之事,到底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尤其今天余秀那番神人操作,更让他们觉得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一听芝芝哭叫,可不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此刻芝芝正坐在陈家茅坑旁的木桶里,光溜着小身子,在雾气腾腾的热水中,边玩水,边冲着他们哥仨傻乐呵,嘴里还喊着‘泡泡,好多泡泡’哪有他们脑补中受尽虐待的样子。
这就尴那个尬了,余秀知道芝芝洗一次澡会要她老命,所以把水兑得温热,没那么烫。
大多大人给孩子们洗澡,兑的热水都是按照自己觉得合适的温度调,殊不知孩子比大人皮嫩感知度高,如果温度按照大人的来,他们会烫得受不了,久而久之就不愿意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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