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容氏之弟为鹘国世子,知其姊平安诞子,便送齐战马数千为颖亲王诞辰礼。
大齐隐隐有盛世之兆,却与邻国邺国不睦。
齐国开朝君主成帝慕祐在中原四分五裂之时,曾与邺朝君主为知交,成帝为诸侯,邺君为其部下。
后邺国君主叛变,于中原自立国家。
承章二年初,邺国君主违背盟约,并未如数交付齐国所需的华绸锦缎。
承章二年末,齐国逢旱,邺国君主却于宴,辱成帝慕祐。
二国接壤之处亦多有争端,武帝慕淮遂欲于承章三年春末伐邺。
春末的汴京烟空气清,云物俱鲜。
容晞活了十八年,却从未出过齐境,她出生时,庄帝已然在位数年,她也只经历过慕淮伐缙的那次战争。
几年前,她对慕淮也只是微有好感,她那时还是他的奴婢,慕淮出征后,她在汴京宫城,就已经无时不刻地都在牵挂着还是她主子的慕淮。
那时她就日夜担忧,生怕慕淮会死在战场上。
虽然慕淮那年归齐后,身上并无大伤,但臂膀和后肩却仍有些小伤,也留了几道疤痕。
如今这些旧伤旧疤早已变浅变淡,快要消弭。
可如今,慕淮又要御驾亲征,这身上难免又会添上几道旧伤。
虽说慕淮是皇帝,纵是御驾亲征也有万人护着,但慕淮的性情容晞清楚,他绝对无法忍受躲在他人的庇护下,定是要冲上前去同邺国的主帅厮杀。
再一想到,他这番伐邺,少说也要用个数月。
容晞清楚两国的实力,齐国若攻不下邺国,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撤兵而返,她若和两个孩子一直待在汴都,是很安全的。
但与其在汴日夜牵挂着慕淮,她倒很想同慕淮一同上战场。
可在慕淮的眼中,她就是个娇弱易碎,吃不了任何苦的女人。
还有不到五日,慕淮便要率军离汴,容晞近日心情格外的沮丧,亦总是会梦魇。
丹香见容晞站在书案旁已有良久,却一直在凝神静思,也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惦念皇上的安危。
——“娘娘,小太子过来了。”
丹香的思绪打断了容晞的思绪,她话刚落,慕珏便进了书房。
慕珏刚满三岁,慕淮便迫不及待地将相国严居胥拜为太师,待他每日下朝后,便要到东宫为慕珏开蒙。
慕珏进椒房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向容晞请安。
他小小的一只,却穿着华贵的锦衣,头发刚养到可束发的程度,还不可戴过沉的金冠或玉冠,只单用了小巧的犀玉簪束发。
慕珏的表情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个小大人似的,嗓音却是奶声奶气的。
他边向容晞揖着礼,边道:“儿臣问母后安。”
容晞一看见慕珏,眸底便温和了不少。
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询问道:“今日同太师治学,可还疲累。”
慕珏一本正经地答:“回母后,儿臣不觉疲累。”
容晞微抿着柔唇,无奈地回道:“珏儿回母后话时,可以不用这么严肃的。”
慕珏表情未变,语气反倒是比之前更严肃了,回道:“儿臣知道了。”
容晞只得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气温和道:“罢了…你去看看你弟弟罢。”
去看慕琛前,慕珏还同她揖了个礼。
容晞见此无奈摇首,暗觉慕珏真是越来越像慕淮了,长得像,性情也像。
他对他这个母后是恭敬万分的,但容晞最是了解自己的孩子,慕珏实则在私下,性情也是稍有乖戾,喜欢同人斗狠。
慕琛虽年岁尚小,但却一直是个性情温和的孩子,容晞总觉得,或许是因为怀慕珏时,慕淮待她仍很凶蛮,这孩子的性格才会同他爹一样。
而怀慕琛时,慕淮却对她很温柔,他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所以慕琛虽仍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却仍能让人看出,他将来会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好在慕珏对自己的弟弟并无任何排斥,每每来椒房宫后,便踩着摇篮的横木,亦探着小身子,用拨浪鼓逗弄着慕琛。
容晞刚想着去内室陪陪两个孩子,耳畔却倏地想起了金属甲片微微碰撞的声响。
她面色微变,待转过身后,便见刚从军营回来的慕淮并未卸甲,仍穿着那身玄铁甲胄,阔步进了内殿。
他手持着凤翅兜鍪,脚踩云头乌皮战靴,墨黑的锋眉蹙着,瞧上去英朗又飒然。
慕淮身上虽无那次从缙国回来时,带着刀痕和血污。
可眼前的他,却足以让容晞心生震.颤。
阖宫诸人总说皇上要打仗、要伐邺。
可事到如今,直到看见慕淮穿上了甲胄,容晞心中方有了实感,却愈发恐慌了起来。
她真的放心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