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读书。”他说,在数学和英语中挑拣半天最后还是选了单词本,“快期末考了,今年是统测,和外校用一套题……不想输给他。”
没指名道姓目标却在不言中,慕夏了然:“谢泽原也是文科?”
林战没说话,把书本拢成一团,转头走了,生怕晚一点就没位置似的。游弋嘟囔了一句“不是很懂你们学霸”也不知他到底听见没。
夜风习习,慕夏下床拉了窗帘,站在寝室当中伸个懒腰,仰头看向游弋:“统测真有那么重要?”
“要出市排名还有家长会,而且是高三前最后一次测试,老师都挺重视的。”游弋翻着一本练习册,看得头晕直接盖在脸上,瓮声瓮气地说,“我爸妈暑假要回来,这次也得好好考,不然会被关禁闭了。”
慕夏砸了咂牙花子,顿觉自己才是最不努力的那个。
相识相知大半年,他对游弋的了解虽然没到对方挪手指头就猜到心思的地步,但也不能说十分有限。他知道这小子其实没那么豁达,稍不注意就陷入自我拉扯,没说话的时候指不定内心转了山路十八弯,某种程度上和自己很像。
教数学的老王喜欢拿游弋开玩笑,说他所有的动力都来自父母压力,纯天然表现型选手,爹妈不在家,就丧失了学习动机。游弋对此无法反驳,他根本就不爱上课。
高二是个尴尬的时间段,偶尔觉得离毕业还有三百多天,早得很,偶尔又被老师敲着边鼓紧张得仿佛第二天就要高考。
总体来说,大部分人不会紧赶慢赶地想考大学,更多时候忧愁的还是当下的市级统测。
慕夏却不一样,对他而言进入暑假意味着开始集训。此前黎烟提过一次,原野画室如今学生收了十来个,大都是外国语和育才的同学,暑期课程班必须开,她没说强制出戏,慕夏却不敢不去。
对他们这种一开始就定下走艺考路子的学生而言,高考来得比文化生要早得多。十二月开始断断续续地考试,校招,一直等到次年三月左右才能暂且尘埃落定。之后又要投入文化课学习,一刻也不敢松懈,直到高考结束。
中间还有个更难煎熬的寒假,大江南北奔波,就为了考个好学校。
思及此,慕夏猛地有了好大的压力。他坐在床沿,抬手敲了敲上铺床板:“喂。”
“嗯?”游弋的声音像只犯困的大猫,从书本底下传来。
“上次烟姐说考完统测一个星期开始就集训了,你还要帮我拿一下成绩单……不过拿不拿无所谓,基本就是前几名,倒数的。”慕夏说到最后有了点笑意。
游弋对“集训”这个名词不太陌生,可他的了解也浅尝辄止地停留在“一大群人关在房间里画达芬奇的鸡蛋”这种程度。闻言一点头,末了他想到慕夏看不见,说:“行,你集训的时候我会去慰问你的。”
慕夏:“哪种程度的慰问?”
游弋:“看你想咯。”
慕夏:“那我要肉体上的。”
他简直烦死这个人一言不合开黄腔,偏生还正经无比,游弋不用看都猜到慕夏的表情,于是忍无可忍地把练习册往下铺床里一扔——结果瞎猫碰见死耗子,正好砸中了头。
慕夏:“哎!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痛啊!”
语气又愤怒又无辜,好似这是场飞来横祸。游弋被他一说,乐得整个人倒在了被褥里,拖过枕头按在脸上也掩盖不住爽朗的笑声。
夏夜的校园月光清晖淹没在了流云中若隐若现,虫鸣从每个墙角草丛里传来,时而微弱时而尖锐,嘀嘀咕咕,仿佛一场小不点儿们的音乐会。走廊上终于偃旗息鼓,宿管老师催促着熄灯,凌乱的脚步也轻了。
“啪”地一声,寝室重新归于黑暗,慕夏光脚踩在地面上。夏夜的炎热稍微褪去一些,水磨石的清凉从脚底一涌而上。
他短暂地脑子放空,忘记自己想做什么,半晌才把寝室门开了个缝,以免林战和许文科没带钥匙回来时吵醒睡着的人,又走到窗边书桌旁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