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小姐站在墙下活动了一下自己躺了两日都快躺散了的筋骨,仰头看了看比她高出大约两头的矮墙,心中仍有些没有把握。
“要不算了,还是走大门吧。”她犹豫的后退了半步。
忽地听到景苑大门方向隐隐传来的人声,左云裳紧张的咬了咬牙,“来都来了。”
沿着墙边慢慢度步的叶裕衣只觉自己好像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他停了脚步,蹙着眉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应当是听岔了,或者是错觉吧?
白日里倒还好,长夜漫漫,他一个人住在陌生的地方,总忍不住去想沙漠中的日日夜夜。
那人坐在他身边掉眼泪的模样像是在他心底生了根,怎么拔也拔不掉。
很多时候叶裕衣一想到她的那些胡言乱语,想到她竟然背弃了对他的诺言将他一人抛下,他就恨不得马上找人去把那沙漠里的每一寸沙子都翻一遍也要把她找出来,是个活人就大卸八块,就算是一把骨头也要鞭一顿方能解恨。
堂堂大齐太子竟被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孩肆意如此戏耍冒犯,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了她。
但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他想得最多的竟是回去,亲自去沙漠,再赴一次险境也要再见她一面,将她带出来。
他想再见她一面,想得辗转反侧,却也很清楚他做不到。
这辈子他与那只小山雀的相遇便如南柯一梦,现在梦醒了。那些敢刺王杀驾的叛贼逆党还隐藏于暗处,他要处处小心隐姓埋名,等着京中一切尘埃落定方能回去。他是大齐的太子,如何能任性妄为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若他此时在左府的消息走漏,只怕左家也要有灭门之祸。
只怕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再找到那只招人恨又让人忍不住挂念的小山雀。
一个人双手扒在墙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从墙上露了头。
露出的那颗头,看起来……十分眼熟。
正是叶裕衣本以为此生都再难相见的一张脸。
叶裕衣快步走向了那道矮墙,生怕是自己眼花生出了错觉。
左云裳从墙上笨拙的翻过身,一抬头便看见了走来的人。她吓了一跳,一个脱手就从矮墙上摔了下去。
叶裕衣想扶已经是来不及。
他眼睁睁的看着左云裳以五体投地的姿势给他行了个见面礼。
“嘶——痛痛痛,痛死我了。”左云裳甩着手从地上爬起来,疼的眼睛里又闪起了泪花,“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是不是故意吓人?”
叶裕衣蹲下身细细的瞧着左云裳的眉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握在手中,像是生怕她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似的。
“你在这里,你没死。”
左云裳瞪他,只是可惜一双眼湿漉漉的,显然没有什么威胁力。
“我当然在这里。你才死了。”
她吃痛将手往外抽,“你再不松手,我现在就打死你信不信?”
叶裕衣赶忙松开了手,这才发现左云裳的手掌因为方才摔了一脚蹭破了一层皮。
小姑娘皮肤白皙细嫩,稍稍一点磕碰都显得触目惊心。
她手腕上的金镯子没了,衣服也简单朴素许多。
这一身的衣物头饰看着不像是大家的小姐……倒像是谁家的婢女。
左云裳蹙眉看着手上的伤口,“擦破皮了,真是可恶。都怪你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要不是你吓我,我才不会出这种纰漏。”
叶裕衣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一双眼怎么都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门口的方向远远的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左云裳神色一下变得警觉了起来。
她拉起蹲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叶裕衣躲进了房间,“这地方平时有没有人来?要是等会儿有人来我就藏在你柜子里,黄黄你拦着他们一点,千万别让人发现我。我要是被人发现那可就完了。”
她娘也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了,铁了心死活都不肯让她出门。不说出左府的大门,就是她卧房的门都不让她出。
要是让左夫人知道她偷跑了出来,只怕明日她的闺房门窗都得钉死不可。
叶裕衣忽地想起之前她对他说过的话。
“看来黄黄你是当真喜欢这衣裙,连花纹布料都看出来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也只能跟你直说了。”
“这身衣服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早知它们如此值钱,我一早就该拿去典了才对。”
他连日积累在心头的疑问此时都迎刃而解。
原来她当真没有骗他,那些衣物都是她偷来的。
这一次她特意换了丫鬟的打扮翻墙跑来这左府,只为了见他。
叶裕衣忍不住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眼微微亮了起来,“姑娘这一次是专门为了来见我吗?”
左云裳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尽说些废话,我要不是为了来见你。难道专门是为了练一练爬墙技术?你在这里住的怎么样?有没有缺什么少什么?你身体怎么样了?”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叶裕衣,眼前的人比她最后见到时状态好了那岂止是一点。
虽然看起来仍有些虚弱的样子,但好歹不至于下一刻就要咽气的垂死之象。
她自顾自的替他答了,“你现在看起来不错。行了,看着你健健康康的我也就放心了。黄黄,大哥我这几天一直挺担心你的。”
叶裕衣强迫自己扯平嘴角,做出一副冷脸,“你担心我做什么。我用不着你担心。说什么要带我出沙漠,最后也不是你带我走出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