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裳抬起头, 不可置信的回身趴在屏风上往外看去。
她看着从门外冲进来的人,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的表情。
叶裕衣正侧头看她,屏风镂空的花影在他面上随着火苗闪烁而跳动, 神色淡淡,平静得没有半分波动。
她忽地想起他方才安抚她时所说的两句话,‘嘘——不要喊。’‘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似乎始终都这般气定神闲,像是早已经料定一切。
是她太小看了他。她把他当黄黄, 却忘了他是太子。前世从没让她占到过半点便宜的太子殿下, 若不是这一世对她多出许多容忍,她这些日子的放肆全是他的纵容。
左云裳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像看着自己种下的西瓜苗, 眨眼间就长出了个甜瓜。
一人慌不择路的往来时的侧门跑去,没走出几步就摔了一跤,他连滚带爬的往前爬, 擦着那一片粘腻的白色液体又像是狗一样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小十二看着来人瞪大了双眸,握着手中的白玉树枝,双股颤颤,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魏涕气急败坏的一把扯开床幔,床上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更不用说太子。
他形容癫狂,恶狠狠的盯着领头的男人,扯开嗓子怒吼着质问道:“太子——太子呢?”
侧门已经被完全推开,爬到门前的人忽地瞥见立在阴暗的门后的一双脚。
那双脚上踩着锦靴,寻常宫人绝对穿不起的千层锦靴。
他双手颤抖着顺着那双鞋一路往上看去,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武安抬手从身后的太监手里接过灯笼,就着灯笼的光细细打量了一遍这狼狈的趴在地上像是狗一样的小太监。
“原是你,西殿的魏四。学什么不好,学你干爹吃里爬外。”
他冷笑了一声,一脚踩在了魏四的脸上,将他的脸踩进了白色的液体里,“狗东西!”
领头的大将生了张凶神恶煞的脸,他身披盔甲,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刀刃出鞘发出‘锵——’的一声。
“杀害太子视同谋逆,魏涕,你身为东宫的宫人。官奴之身,弑主罪加一等。你可认罪?”
魏涕到此境地仍没有半分畏色,冷笑道:“谋逆还能罪加一等,怎么诛九族不够还能诛十族吗?”
他身边的两个人都吓得跪在地上嘭嘭嘭的磕着头,哀哀的祈求道:“徐将军饶命,饶命将军!”
“都是,都是他逼我们的,我们不是故意要做这种事情。我们都是被逼无奈啊。”
怀梦笑眯眯的开了口,“徐将军,虽然首恶当诛,但有些事还是要让他说清楚才行。劳您抓个活口。”
魏涕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他大笑着举刀便要自尽,“想要从我这里套出话?你这个阉人想都别想!好好守着你那个病鬼主子吧,你们也猖狂不了多久了。总有一天你们会死的比我还惨!”
配合他狰狞的表情和双眼中的不甘怨气,这些话简直像是什么诅咒。
徐琛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风飘似的刮了过去,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腕,没费多大的劲魏涕手中的刀就脱手而出,‘叮——’的一声落了地。
他让徐琛这么一捏,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一只手痛的仿佛已经断掉。
徐琛一松手,他就痛的满头大汗倒在了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了一条虾。
“就你啰嗦。”
不料魏涕痛成这样还有余力开口,他看着徐琛的眼神怨毒的仿佛要把他卸成无数块,“堂堂大男人却对没根的阉人卑躬屈膝。他们是太子的狗,你连狗都不是,也就是一坨狗屎!”
徐琛原本已经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不怒反笑,上前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只听咯噔一声响,魏涕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徐琛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他脚往下移了几寸踢开魏涕的腿,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又是相似的一声响。
魏涕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了。
连武安和怀梦听得看得都忍不住皱眉头。
徐琛却在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中,笑得越发灿烂了。
“死鸭子嘴硬。”
左云裳看得手腕隐隐作痛,她忽地觉得那一路上徐琛或许对她已经是很和气了。
她能平平安安的进京城没有被徐琛杀掉,委实是福大命大,或者说太子的面子够大。
怀梦隐晦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提点着一旁的人说道:“将这几个人拖走,先关起来。其他的事情明早再说。”
殿门重新合上,大殿中重归黑暗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左云裳忍不住回头看着身后的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早都知道?”
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一切,很难解释怀梦武安以及徐琛为什么会来得这般及时,简直像是请君入瓮守株待兔。
最奇怪的是叶裕衣的态度未免太过平静,方才怀梦和武安的态度也很奇怪,这些人发现太子不见了竟然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也没有人来屏风后看一眼。
那种态度就好像是,这殿中本就该没有太子这号人似的。
叶裕衣在床边坐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或许是他们进门时摔跤的声响太大了,惊动了怀梦武安。左小姐那瓶擦手的香脂摔得很及时。”
左云裳有些心虚,“的确是挺及时的,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这瓶香脂虽然撒了但却能发挥出这种作用。我运气真好。”
她转了转眼睛,想到了新的疑点,她蹲下身在他的软榻边上坐下,不依不饶的问道:“太子方才为什么不睡?我以为你早都睡了。”
左小姐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时候总是这般执拗,像是不得到答案就绝不会肯罢休。
叶裕衣在软榻上躺平,他似乎长了一截个子,如今身量又比在熙州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