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早朝似乎与从前的每一日都没有什么区别,大臣们各抒己见,谈论着大齐各地需要处理的问题,亦或者告诉陛下下面传来的好消息。
只是宁家的子侄与党羽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另外有一些始终保持沉默的人,今天也在继续保持沉默。
从太子病重紧闭宫门,不再接见官员来客起,一些人就陷入了沉默。
他们保持了很久的沉默,以至于让群臣都习以为常了。
一个人打破了这种沉默,这个人叫许沛,官职并不高,屈屈七品监察御史,满殿的官员属他站的最靠后。
御史台的诸位大人连日来为灵国公写出的奏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没有一封有用。
英宗那么忙,哪有空一封封的都看过去。
老掉牙的论调根本无法引起英宗与群臣的重视,反正御史台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骂不出新花样来,连宁建光自己听着都觉得不痛不痒。
这一次却不同,因为许沛弹劾灵国公的并不再是‘失仪’,‘贪腐’,‘逾越’。
他给了灵国公一个全新的定义,一个更大的罪名,这个罪名是‘谋反’。
洋洋洒洒数百字,一气呵成罗列了灵国公往日的所作所为,灵国公从前的所作所为没什么稀奇的,御史台的大人们都快给灵国公写出个人小传了。
稀奇的是,灵国公最近的所作所为,他写出了新的花样。
首先税赋有三种,种了地,按照土地要交税,生了孩子按照人头要再交一个人头税,此外每年还要服徭役。
灵国公不但侵占了土地,还将农民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劳工,无偿服役。
这一下农民不能再种地,土地不上税,这些人也不会再服徭役。
赋税是给谁交的?
是给天子交的,收税是天子的特权,那些土地也都是天子的土地。
所以他抢的不是农民的田地,他抢的是天子的田地子民和税赋。
做出这个总结之后,他进行了一番愤怒的质问,翻译一下意思就是,你宁建光算老几,抢天子的地,还抢天子的人,还让平民给你服役。
你居然代行了天子的权力?
你什么居心?
如果到此为止便也就算了。
但许沛还进一步做了个要命的联想和大胆假设。
城外匪盗横行,天子脚下居然出现了悍匪。今时今日满殿中没遭到悍匪抢劫的大人屈指可数,他们今日已然敢抢掠百官与亲王,他日未必不会进攻皇宫。
问题来了,这些匪盗从何而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是被灵国公聚集起来的百姓,聚集起来之后又逃走,由民变匪。
许沛就这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答案的问题进入了更深一步的探究设想。
这些匪盗真的是那么简单的逃走了吗?
一群百姓怎么可能突然一夜之间就变成匪盗。他们为什么要抢劫,抢起达官贵人都不见手软,连亲王他们都敢抢。
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抢的又是什么?
若是饥民,抢的应该是粮食,可他们什么都抢,金银珠宝美人书画,甚至于兵器,包罗万象。
抢的还很有组织和纪律。进退得宜,还会用策略佯攻,以至于城外没一家别院庄子能幸免于难。派出去剿匪的京城驻军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这种有组织的抢劫一定是有人操控。
是谁在操控这些匪盗?
谁把他们聚集起来,那么谁就是操控他们的人,谁招来的人,谁就该为此而负责。
陈兵天子脚下。
这不是不臣之心,那么什么又是不臣之心呢?
这不是谋反,还有什么叫做谋反!
有理有据,层层论证,听得许多人都出了一背的冷汗。
四面八方投向宁家人的目光中都含了审视,坐在龙椅上的英宗都变了脸色。
就连宁建光的儿子都慌了神,他抬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右前方的宁建行,急切的低声问道:“叔叔,此事当真?父亲当真如此谋划?”
许沛的话音落,灵国公的老冤家李虚紧随其后,大声斥道:“灵国公仰仗贵妃与太后的宠爱,目无王法,天下人苦此獠日久。
如今此獠身怀异心已成大患,若不除之,我大齐危矣!请陛下诛贼!”
李虚这振臂一呼,高堂之上又跪下一片官员为此请命。宁建光眼尖看出这些人中大半都是沉寂已久的□□羽,
想来从他们宁氏一族侵占民田到那些人叛为匪盗,再到以太后与晗王诏令宁建光入宫,一步一步背后都是这些人早已准备好的谋划。
若不是晗王向太后告状,若不是因为是太后诏他们放松了警惕,宁建光不会轻易没有准备入宫,他们未必会疏忽大意至此!
这些人沉默的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入陷阱,默不作声地将绳索套在了他们宁氏一族地脖子上,才图穷匕见猛地拉紧了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