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明景将食盒放在桌上,抹了一把圆圆脑袋上的汗珠道,“明惠那小子明明说给施主送来了,施主,您别介意。今天小僧还有一件有趣的事要告诉施主呢。”
“哦?说!”
“西殿供奉的菩萨有几尊动了怒,竟然自己从香案上跌了下来,唉!若是现在再有哪位香客要请菩萨,怕是还要多斋戒几天。施主您说,这算不算一件趣事?这是您的斋饭,请慢用!”明景说着笑了笑,转身就出了竹院。
“他这是什么意思?”秋璃月看着明景那微胖的身影道。
“让我们小心菩萨!”夜流云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揭开食盒盖道,“好了,走了一上午,饿了吧?”
天地间悄无声息的就拉上了一道黑色的帷幕,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
“时辰不早了,你们休息吧!”夜流云起身道,“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心儿,护好你家小姐。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夜流云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次,今夜,怕是更不平静。
果然,秋璃月半夜时分就被“叮叮当当”和不断的惨呼声惊醒。
“心儿,什么时辰?”秋璃月看着漆黑的窗外问道。
“子时。”心儿伸出一只手抓住秋璃月的手道,“小姐,别怕!夜公子在外面。”
秋璃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窗外的各种声音,兵器相交的“叮当”声,“啊!啊!”的惨呼声,“扑通”跌倒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呼呼”的破空声,低低的说话声。
秋璃月的心紧紧的、高高的悬起,只觉得此刻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后悔,自己是不是答应云若答应的太仓促了?
终于,窗外的打斗声小了下去,慢慢的没有了,变成了沉重的拖拉声,然后便是泼水声,那泼水声响了很久,外面才终于真正的安静下来。
“心儿,如今什么时辰?”
“已经快寅时了。”心儿答道,她比秋璃月听的更清楚,今夜的人比昨夜多了好几倍,而且武功也比昨夜的高出了许多,“小姐,您快睡吧,时候已是不早了。”
秋璃月点点头,闭上眼睛,可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刀剑声、惨呼声仿若还在她耳边响起,昨夜,也是如此吗?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这么多……
一直到天朦胧胧的快要亮起的时候,秋璃月才终于又睡着了,所以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又是中午了。
打开厢房门,院中干干净净、既看不出昨夜打斗的痕迹,也看不出用水刷洗过的印记。只有院中西南角的那片竹林,一夜之间,竟然全都变成光秃秃的了,所有的竹叶都不在了,更有不少的竹子短了半截。
“心儿!”秋璃月唤了一声。
“小姐!”
墨的身影忽然从屋檐滑落,看着吓了一跳的秋璃月,歉意的笑了笑,低声道,“公子和心儿姑娘有事下山了,估计还要一会才能回来!明景刚刚将午膳送来,小姐先用膳吧!”
午膳之后,秋璃月决定就在这竹园附近转转。出竹园的门,沿着青砖铺成的小路,向北而行,再顺着山势向东一弯,沿着窄窄青石铺成的小道,来到山顶的小凉亭。
凉亭顶上飞檐翘脊,六角高耸,屋脊上还刻着一些佛像和怪兽。凉亭中有一张青色的圆石桌,桌边正坐着一位头发雪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
老妇人一头雪白的华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只插着一支一头雕刻着梅花的绿玉簪。此时,她正闭着双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璃月问心
或许是秋璃月的脚步将她惊动,她缓缓的抬起了那满是皱纹的眼皮,扭头向秋璃月所在的方向看去,冲她含笑点了点头。
秋璃月也翘了翘唇角,“老人家来这里是为自己的儿孙祈福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满是褶皱的眼皮又闭上。秋璃月也没有介意,也在那石桌边上坐下,看着凉亭旁绿意盎然的树林。
即便这山顶的风,在这午后,也没有丝毫的凉意,只是调皮的拨动了一下秋璃月的裙裾和那老妇人的几根银色的发丝。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怀念一个人!”老妇人的声音忽然响起,“那一年,我像姑娘这么大年纪,嫁了人,新婚第三天,相公便结识了一位富家小姐,就给我写了一封休书。”
“我十八岁的时候,做了别人的续房,可嫁过去后,却只见过相公一面,整日为他照顾一双儿女。一次意外,他的女儿落水,我便又得了一封休书。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做了别人的小妾,可是却被正房所不容,于是我得到了第三封休书。”
老妇人的声音没有了少女的清脆悦耳,但那缓慢、平淡的语调却有着另外一种魔力,那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叙述却打动了秋璃月的心。让她不知不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秋璃月的这一声轻叹,却引得老妇人的一声轻笑,然后她又继续道,“我五十岁的时候,想到这人生将尽,终于同意与他生活在一起。我们相依相伴,每天都可以听到这慈心寺的钟声。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互相搀扶着,来这慈心寺小住上两日。只可惜,这样的时光只有两年,两年后,他便去了,永远的离我去了。”
老妇人的眼睛看向远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滞涩,“直到他走了,我才发现,我的这一生,所有的回忆都是他,这两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这老妇人真的是不太擅长讲故事,只是顺着她自己的思路,她自己的感受所言。
“唉!”她叹了口气,将头上插着的那只刻着梅花的碧玉簪拔下,紧紧的盯着它,“这一切能怪得了谁呢?我及笄那日,他向我求亲,可他是高门的贵公子,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哪敢高攀?待我得到第一封休书时,他又来寻我,可我已非完璧,哪敢奢望?待我得到第二封休书时,他再来寻我,可我心已寒,哪敢相信?等我得到第三封休书时,他毫不介意的又来了,可我已丧失了勇气,哪敢再嫁?”
老妇人摩挲着手中的碧玉簪,“后来,我再没有嫁人,他也终生未娶,直到我五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才突然想通。我在怕什么?我究竟在怕什么?我所有害怕的、担心的、惶恐的,完全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守在我的身边,只要我一伸手,就能抓住他,可是天知道,我为什么就不去伸手?若不然,我们至少、至少还有三十年的幸福。”
我在怕什么?我究竟在怕什么?我所有害怕的、担心的、惶恐的,完全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老妇人的这句话在秋璃月的脑中嗡嗡作响,她不由得想起了夜流云。
她也问自己,她在怕什么,究竟在怕什么?他是夜流云,不是楚君丰,也不是纳兰夜。
等秋璃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时,那老妇人已经不在凉亭中。秋璃月起身,四下环顾,却见一抹蹒跚的影子消失在青石台阶的尽头。
秋璃月迷迷糊糊的回到竹园,满脑子还是老妇人的那几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吱嘎嘎——”竹园那扇沉重的大门被推开,才将秋璃月的思绪拉回,抬头看去,却是夜流云和心儿。
“璃月,你怎么了?”夜流云一跨入竹园,一眼便看出了秋璃月情绪的不对,一个箭步走到她身边,眉头一凝道,“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昨夜吓到你了?”
秋璃月摇了摇头,拼命忍住眼睛中的酸酸涩涩。
“我说了,不用怕,有我在!”夜流云看着眼睛发红的秋璃月,心中是一揪一揪的疼,他手忙假乱的安抚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心儿和我一起去的,你……”
秋璃月将那不争气滚落的几滴泪珠抹去,一伸手抓住夜流云的手,看向他道,“我没事,只是醒来不见你们,很担心而已。”
“没事就好!”感觉着秋璃月手上的温凉,夜流云心中闪过莫名的惊喜,她竟然主动拉了他的手,“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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