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风吹拂着裘衣上的绒毛,除了一颗常青的桂树,院里的其他花草都已经凋零枯萎。
王瑾晨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腿上还放着一只手炉,炭火渐渐化作灰烬,炉子开始慢慢变凉,小环。
喊了一声无人应答王瑾晨便侧抬头拉开了嗓子继续喊道:小环!
叫喊过后院里仍旧一片寂静,王瑾晨便放下书腾出手来拨动车轮。
刚到院口时便听见了有些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圆圆的身影随之印入眼帘,哪儿去
很快,另外一个身影将王瑾晨所有目光引去,明眸中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呆滞,这是?
蓝袍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将围帽摘下,想起来了吗?
小奴可是偷偷将姑娘带进来的,好在今日阿郎与大娘子都不在。小环瞧着四目相对的二人,后退一步微微福身道:小奴告退。
你王瑾晨目瞪口呆的抬头望着,书籍从手中滑落。
没有想到吧,我会以这般狼狈的样子来见你。
呼啸而过的风吹起蓝袍凌乱的青丝,卸去了浓妆艳抹,多了几分王瑾晨不曾见过的洒脱。
不,王瑾晨从呆愣中回过神,手足无措的转动着轮椅上前,在瑾晨心里,无论什么样的七娘,都是最好的。
萧婉吟听后心中一阵酸涩,生养十余年的父母兄长却比不过一个儿时挚友的关怀,旋即捂着嘴蹲下万分疲倦的倒在王瑾晨腿上开始颤哭。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萧婉吟流泪,心里有些着急可有人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我都想起来了,去年在芙蓉池洛水的时候,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下定了决心要入仕,王瑾晨搓着萧婉吟冰冷的手旋即放入温暖的怀中,七娘,我要娶你。她不知道萧婉吟经历了什么,让此刻正在洛阳的人千里迢迢赶到越州,王瑾晨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擦拭着萧婉吟眼角涌出的泪水,请你再给我一年的时间。
阿晨,你带我走吧。萧婉吟将手从她怀中抽出覆上她抚在自己脸庞上的手。
娘子,您不能进去。长廊过口传来婢女阻拦的声音。
杨氏将小环推开,晨儿,四郎。旋即便撞见了院口相依偎在一起的二人。
蓝袍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杨氏瞪大双眼吓到无声,你们?
旋即快步上前将二人拉开,没有责问未曾认出的萧婉吟而是质问着儿子,这是谁家姑娘,你这孩子怎么也跟着学坏了?
阿娘,她是萧公的七娘。王瑾晨解释道。
杨氏被吓了一跳,什么?旋即转头望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娘子,七姑娘?
萧婉吟侧头擦了一把泪水,微微福身道:见过杨伯母。
杨氏一头雾水的看着二人,你们?这
是我一个人私自来找的阿晨,她并不知情的,伯母要怪罪就怪罪婉吟吧。
七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怪罪你们,只是你不应该在洛阳么,这大冬天的?杨氏瞅着萧婉吟单薄的衣裳,你瞧瞧我,光顾着问话了,快些进屋去换身衣裳,这天凉冻着可怎么办。杨氏推着萧婉吟入院,又回头吩咐道:去我房里拿几件冬日穿的干净衣裳来。
喏。
杨伯母,我萧婉吟来此只是有些话想要当面问她,而突然闯进来的杨氏这样关怀反倒让她不适应,同时也害怕。
我适才听见了马声,你是骑马来的吧?这大冬天的,女子最是要注意,身子要紧。杨氏将人带进屋中,又忙碌着生了一盆炭火。
王瑾晨独自坐在院口,望着母亲与萧婉吟的背影,抬手道:阿娘,我随后垂下手,母亲没有当面为难萧婉吟这几天便让王瑾晨大松了口气。
小环拿了几件冬日穿的厚袄子走进院子,郎君怎么还在这儿啊,姑娘都自己找上门来了,您还跟着二愣子一样。
不是,什么叫我跟个二愣子一样?王瑾晨扭过头,是娘将她带走了,我能怎么办。
哦?小环凑拢着坏笑道:原来郎君心里还是藏着一肚子坏水的。
王瑾晨瞪圆着眼睛,我说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成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小奴可没有乱想,再说了,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郎君怕毁了姑娘的名声?
王瑾晨又开始陷入沉默,小环便唉声叹气的摇头道:哎,郎君总是念着姑娘的名节,可是那些想娶她的人可不会如此。
一阵狂风刮过,地上躺着的一本汉乐府诗籍被吹开翻了好几页。
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王瑾晨俯身捡起适才掉落的书,若能带她走,你以为我不想吗,除了忍耐自立门户,我拿什么与兰陵萧氏抗衡?你不懂高门大户里的水深,他们将颜面看的比什么都要重,王瑾晨拂去书上的灰尘,我不会做懦弱的焦仲卿,也不想藏着掖着,我要正大光明的娶七娘做妻子。
看着少主子坚定不移的样子,小环欣慰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嘛,不然小奴都要替七姑娘着急了,姑娘既然能千里迢迢独自一人来找郎君,那自然是心里认定了您,郎君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在小奴眼里,您不比那些向姑娘提亲的公子们差,姑娘心里也一定是这样以为的。小环抱着衣物笑眯眯的从王瑾晨身侧略过。
听见车轮声后又停步转身将她拦住,王瑾晨不解了,怎么了?
我要去给姑娘送衣裳了,郎君一个大男人也要跟着进去吗?姑娘还未过门呢。
王瑾晨涨红着脸将头扭过,耐着性子道:换好了记得喊我。
我年轻时穿过的,对你来说可能小了些,换好衣裳后,杨氏将亲自烧暖一盆炭火端到榻前,你这孩子手怎么还这么冰冷,这几日赶路一定很辛苦吧?
萧婉吟摇摇头,杨伯母,我
瑾晨那孩子也真是,就这么让你等在院子里吹凉风。杨氏将炭火推到萧婉吟身前,坐下后盯着萧婉吟欲言又止。
伯母有什么话就直言吧,婉吟心里都明白。萧婉吟开始变得紧张。
杨氏捏着自己的双手,你们的事,从前她就跟我说过,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一直到去年她落水被你救起,突然和我说要参加乡贡,瑾晨不似他阿爷那般争强好胜,脾性温和,一直以来从不与人争抢,你们萧家杨氏看着萧婉吟,如何容得下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婿,算是我求你,放过她,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我也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世道的人心,官场险恶,又岂是她能周旋得了的,我们家只是琅琊王氏的一个旁支,高攀不起你们萧家,七姑娘文武双全,应该有很多仰慕者与跟随者,瑾晨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她也惹不起那么多仇家。
磅!房门被一双手从外用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