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南向来是一诺千金,闵安懂得。他虽然得到了李培南的承诺,但是心底仍然存了些抵触,一路都别过身子,不准李培南碰。李培南跟在后,将他看得紧紧的,每逢一道惨白的雷电劈下来,就要抓住他的右手给他引路。
闵安既要跟天公斗,又要提防李培南的摆弄,忙得一头汗,心里也越发堵得慌。他借着雪亮一看,发觉不是回竹屋的路,调头就朝来处走。抵在后的李培南提膝朝闵安腿弯一磕,磕得闵安踉跄扑出去,险些栽倒在石子路上。
闵安回头怒视李培南,李培南冷脸说:“你今晚哪儿也不能去,就待我寝居里。”
“为什么!”闵安愤愤不平地问。
“免得祸害了别人。”
闵安犟颈道:“公子比‘别人’金贵多了,怎能受我祸害呢?不成,不成。”说着他就摆着手摸黑往回走。
李培南淡淡道:“我乐意。”他抽出后负的手,抬袖轻拍一掌,拍正闵安走路的方向,硬是迫得闵安即使跳脚也得无奈地挪向前去。
一路上闵安都走得磕磕碰碰,可对上了冷面手段足的李培南,他也无计可施。眼见主楼大门洞开,他抱住石狮子脚,说什么也不肯再挪一步。
这几天李培南越发对他好了,还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李培南想亲近他的心思。更何况,他始终记得李培南说的一句话——下次再进到寝居里就别想出去,不管来者是男是女。
闵安捱在石狮子旁嘀咕:难道公子比爱喝咸茶的非衣,口味还要重么?
李培南此时倒是没有多少讨占闵安便宜的心思,只想着看住他,不让他惊吓到了其他人,尤其是父王。闵安死赖着不走,李培南索性用手掐住他的后颈,将他提进了大门,他兀自在反抗,两手乱揣,李培南就沉声说:“豹子在底楼看门,吵醒了就归你照看。”
闵安无奈,放弃了抵抗,一路被推着踏上楼梯走进寝居。锦青帐幔层层垂下,掩落一屋的安神香气,柔和的宫灯光华从四角泻出,映得壁上的水墨丹青增色不少。
闵安站在居室中间四处打量,嗅着清凉香气,不得不承认这里是处雅地。惨白的雷霆落进窗里,与满屋的宁谧景象相映衬,被遣退了许多狰狞之意。
闵安觉得头痛脑热的毛病好了一些,坐在椅上问:“谁的笔墨?公子画的么?”
李培南应声看看墙壁挂画,随意答道:“行馆自备的画作。”
闵安凑近看了看:“我觉得有一张不是,风格与其余的不同。”
李培南自然知道是哪一张,也不回头,也不应声。
闵安说:“这张瞧着是女子手笔,画石不尽嶙峋之态,渲染难以分出层次,似乎意在勾描一处场景而已。”
李培南走过去牵回闵安:“涂鸦之作,不足赏玩。”
闵安啧啧叹道:“竟然能入公子法眼,还要随身带着,可见是中意的姑娘画的吧。”
李培南笑了笑:“你问了这么多,难道在意我的私事?”
闵安立刻闭嘴不问了,转了下眼睛去看别的,在心底猜测着,画作主人到底是小雪姑娘还是目前居住在世子府里的岛久家御封公主。
李培南吩咐道:“睡吧,我守着你。”
闵安左右看看只有一张床,势必是要问清楚的。“公子睡哪里?”
“我不睡。”
“哦。”闵安应了声,转头找房间里是否有隐秘的角落可安置身子。李培南问:“找什么?”
“衣柜。”
李培南的居室里并未设置衣柜,通常整座偏厅是他的司衣间,里面放置了各种衣物。他听见闵安的回答,也未多疑虑,径直打开画柜,说道:“用这个。”
闵安走过去将画柜里的画轴、香料盒取出来,又将中间的搁板拿下来,收拾出了一个空地方。他看李培南负手站在一旁,脸上无愠色,索性拖过床上锦被塞进柜里,再自身囫囵滚到被上蜷缩着。
李培南拎了一张椅子坐在画柜前,问:“雷雨天要这样睡?”
闵安缩成一团点头:“安全一些。”
“还有没有别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