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听到这里心奇,插嘴问柔然:“大额吉的出身应是富贵之家吧?”竟然连总兵都奈她若何。
柔然的话语被打断,小姐脾气发作,噘嘴不肯再说了。闵安在袖兜里掏了一阵,没找到新奇玩意儿,手指摸到朱沐嗣送给她的白绢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取出递了过去:“喏,好东西,在月光下看,能见识到不一样的扇画儿。”
这把扇子被闵安翻来覆去看了多遍,也籍着它想念了朱沐嗣几回。她的心痛渐渐地淡了,送走扇子,也当是与过去做个了断。来总兵府后,她很高兴能遇见李培南,虽说李培南待她冷冷淡淡的,可也不能阻止她想进一步靠近他的心思。
她都不知她是怎么了,见他就会不知不觉的高兴。
她琢磨着,自己怕是“见异思迁”了,虽说有些难为情,可她倒是能从容面对他所喜欢的人。她一掏出扇子,柔然就接了过去。
柔然展开扇面,扇风,扇影子,玩了一会儿,接着说完了所有事。
“我外公是苗蜡族长,父亲当然要吃娘亲的火气。”柔然不以为然说完,扑扇子追秋虫,引得闵安也只能追过去,“三额吉也知这个事,就很怕娘亲。娘亲从来不找她,她的娃总是莫名其妙滑掉了。”
那是吓掉的。闵安暗自念叨,没有声张。她向三额吉的仆从打听过,三额吉甚至还偷吃过寒凉食物,铁了心打掉自己的孩子。仆从们受三额吉胁迫,不敢说出真相,更是不知竹楼里曾经被“冤魂”拜访过几次。
闵安在昨晚见识过苗蜡族做的把戏,自然不像三额吉那样,去听信一个“冤魂”的话。三额吉之所以深信,是因为苗蜡族做得真切。传闻苗蜡族下葬时,均要裹泥蜡,将人身做成蜡尸,多年后剥开外壳,内中人面目并未腐烂。若他们想惩治一个人,将那人也裹进泥蜡中,只要在气孔滴入淡盐蜂蜜水,至少能让那人多活五日。
清泉县发生过一则案例,正好是苗蜡族施用此法在含笑身上,闵安刚好经历过。此后,闵安的眼力价就要比常人深些,她多想一下,就推断出了三额吉受惊滑胎诡事的隐秘——苗蜡族必定是挖出了三额吉父亲的尸身,验出他死时情状,又特地在同宗中找个面相相近的亲属,将那亲属装扮一番,穿上三额吉父亲的衣帽鞋袜去惊吓三额吉。
苗蜡族敢如此糊弄三额吉,又是受了谁人的指使?
答案不言而喻。
闵安走回李培南身边旁,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李培南不插手兵总家的私事,想必一旦牵连到大额吉,就会牵连到柔然,那必定是他不乐意见到的局面。
“阿循既然知道是大额吉在背后作怪,那打算怎样做?”闵安开门见山向李培南说,“还是要瞒住小姐么?”
李培南安静看着远处嬉闹的柔然半晌,突然问:“你为何待她那样好?”
闵安撇撇嘴:“她不是你喜欢的人么,我自然要待她好。”
“既是待她好,那就万事不经她手,将她护住。”
“恐怕不行,大额吉那边,只听得进小姐的话。”
李培南回道:“不准惊动柔然,出事我拿你是问。”
闵安听后低头不语,只觉胸闷。她闷头闷脑站了一会儿,说不出一句话,抬脚就想走。身边李培南问:“不高兴了?”
闵安咬住嘴,过后低声嚷嚷:“小姐不就跟宝儿一个德行么?我喜欢宝儿,自然也会喜欢上小姐。我能为宝儿考虑得精细,自然也会为小姐多考虑一刻,你实在没必要放狠话来威胁我。”
李培南淡淡道:“不是威胁——看来以前把你惯狠了,让你听不清我话里的意思。”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不惊动小姐的理由是什么?”
李培南负手不语。闵安揪着眉毛凑到他跟前说:“想做上门女婿?”
李培南看都不看她。她又踮起脚说:“那就是想娶她为妻。”
李培南伸指点上闵安额头,将她凑到眼前的芝麻饼脸推开,转身从容离去。闵安扁扁嘴,跑出了院子,此后再也没来打扰李培南和柔然。
午膳时,闵安放出风声说,三额吉问卜于师婆,师婆可为三额吉稳住吉胎。说完一番像模像样的话后,闵安摸进地道,在苗蜡族逃遁的泥地里布置了一块铁板。当晚,装作冤魂的苗蜡族又来造访三额吉的竹楼,待他从原路返回时,闵安扳动机关,铁板噗嗤一声倒下,将他活活困住。
闵安将人绑到格龙面前,说清事情原委,却不点明大额吉才是幕后指使,将所有过错推到那人身上。她并不关心格龙是怎样想的,只当已经解决完总兵府里棘手的问题,急着要走。
格龙摸着胡子说:“翠花那小娘子留下,我喜欢她身上的辣味儿。”
花翠哐哐走出来,拍着胸口说:“老爹在我身上下了降头,谁胆子大,尽管来吧!”她豪气地说完,自己却先走了,经过门口时,一股浓重的花米分香随风飘回,满屋子的人经受不住,一个接一个打喷嚏。
花翠身上确是有吴仁配制的药米分,一路走出总兵府,所向披靡。她洋洋得意地远去,吴仁朝格龙拱拱手,拉着闵安紧跟着离去。
格龙终归念着李培南的面子,又忌惮“吴道仙”的法力,果真不加阻拦。他转头去审那名装鬼的苗蜡族,那人却忠心耿耿,先一步服毒自尽,保存了大额吉是幕后指使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