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和赵政奉赵弘令旨来普查黄巾军辖区内的人口与土地。他们是深秋由长安出发的,为了能够弄清黄巾军土地和人口的真实情况,杨铭提议,他们都脱下黄巾军的服色,扮作行商,领着二十多个随从,往各个州郡去,他们先作一番暗访,走访屯田所,询问百姓,待情况大致了解以后,再见州郡的太守,拿着州郡的鱼鳞策,逐一核对。虽然这种法子比较慢,但掌握的情况却是十分真实的。整整忙活了四个多月,从关中进入了凉州。
此时已然是黄巾军长安王元年(公元212年)的冬天了,虽然没有下大雪,但几次阴天儿,都是霏霏细雨,偶尔飘几片雪花也是旋落旋化;或者干脆是雨夹雪,细绒似的雪丝儿杂在雨雾中飒然落下,只将大小道路搅得泥泞不堪。
杨铭和赵政不可能将凉州所有的州郡都走个遍,他们秉着出发时商议的路线。不去治所,比如凉州的武威,武威的官吏一旦有贪墨情势,很快就会被发现;也不去荒野小县,就算查勘出来了问题,也不具代表性。
所以,杨铭和赵政进入凉州的首选是天水下辖的冀县。
杨铭、赵政等一行人进入冀县的时候正是亭午时分,绛红的冬云愈压愈重,阴沉广袤的穹隆上烟霾滚动,像刚刚冷却的烙铁般灰暗中隐带着殷红。终于一片,又一片,两三片,柳絮棉绒一样的雪花时紧时慢,试探着渐渐密集起来,不一刻功夫便是乱羽纷纷万花狂翔。
杨铭和赵政商议妥当了,赵政直接去冀县县衙面见知县,而杨铭却在县城中四处租房百姓。这是杨铭和赵政从长安出城以来一直使用的招数。王长子一出现,说来清查人口和土地,如果地方官真有隐瞒了土地和人口的罪过,此时此刻一定手忙搅乱的想着抹去犯罪的痕迹,以求补救。
此谓打草惊蛇。
而这个时候,在外面的杨铭正好将所有的情况都掌握在手中。就算拿了证据,他们两个也不会立刻着手整顿,在地方上,一个太守,或者是知县的能量比起他们是要大得多的,一旦这个太守或者知县对他们掌握了自己的罪状,被逼得狗急跳墙了,那他们将陷入危险的境地。
雪下得正紧的时候,年仅十八岁的赵政骑着一头毛驴,逶迤的过来一座小桥。径至冀县县衙门前的照壁下骑。他抹了一把头脸上的雪水,握着驴缰绳,对搓着冻得有点发红的手,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地望了望黑洞洞的县衙大门,寻望良久才见下马石旁挨墙立着几根拴马木桩,因牵着驴过去,解开蓑衣带子脱掉了,正要拴驴。衙门洞里一个衙役正和同伴在耍叶子——耍叶子是一种赌博,赵弘有严令,无论军中还是民间,一概不许赌博,一旦抓捕必然严惩不贷——一眼了见了,却不肯冒雪出来,闪身出来站在滴水檐下,远远地斥呼道: “你是什么人?这里也是你栓牲口的地方吗?”
赵政的母亲是吕香,在他的心中一直就有一种心结,他觉得如果自己的母亲是父王的正妻,那世子的位子就应该是他的。何况他还有一个屡立战功,深得大王信任的舅舅吕蒙。他不甘心,所以他事事都要表现的比自己的两个兄弟有能力有本事,只望有朝一日能够捷足先登。
赵政一愣,望着门洞说道:“请问我的驴该拴哪里?”
“栓哪里就是不能栓这里!”那衙役不屑的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也是你栓牲口的地方吗?”
这个衙役的话让赵政心中不悦,他栓好驴,走近县衙大门,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衙役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赵政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冀县大小官吏的慌乱,所以他不偶怕暴露身份。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政,问道:“我管你是谁?这里是我黄巾军的县衙,就算你是大王的世子,也由不得你乱闯!”
“哦,真的吗?”赵政冷笑道:“你——”赵政往那衙役身后的叶子上看了看道:“你们真的能这般的奉公守法吗?”
那衙役道:“我们守法不守法,与你什么干系!快滚,快滚!”
赵政从怀中去除一块令牌递给那衙役道:“狗东西!将这块令牌给你们的知县看,你们的知县看了也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衙役取过令牌,看了看,但见整个令牌都是黄色,上面篆刻着一个“令”字。那衙役虽然不知道赵政的令牌就是黄巾军的重要物什。他看了看令牌以后,又看了看赵政,语气略微的温和了一些道:“你去台阶下等着。”说罢,转身去和他的同伴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