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主动挑起几个话头试图打破僵局,可惜田兴旺冷气全开,只管闷头赶车,根本不接茬。
与陌生人坐在车里,没有话题可聊,空气尴尬到凝固,怎么办?
打开车载音响!
此时,同理!
戴誉也懒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干脆从包里掏出一个收音机,在晃晃悠悠的骡车上听起了广播。
虽然声音时有时无,但是斜阳微暖,清风拂面,分外惬意慵懒。他被这骡车晃得,已经睡了好几觉了……
赶车的田兴旺回头瞥见他一副大爷模样,像是全然察觉不到自己有多不受欢迎,心下一阵气闷!
可是,他也不能将对方赶下车!
这骡车是队里的,不是他私人的,而且他尚且没正式落户芦家坳。芦姓人很是护短,万一被这个戴誉告到队里去,说他公器私用,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两人一车,就一路别别扭扭地走到了山脚下。
“下车了!”田兴旺甩了一记响鞭,粗着嗓子闷声道。
“这么快?”戴誉迷迷糊糊醒过来,搓了搓脸,关了丝丝响的收音机。
田兴旺盯着他摆弄收音机的动作,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好奇和羡慕。
戴誉注意到他的视线,嘿嘿一笑:“想要话匣子不?你跟我说道说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跟我说话了,我把这个话匣子送给你和支书女儿当新婚礼物,咋样?”
本来态度已经有了一丝松动的田兴旺,听了他的话,脸更黑了,牵着骡车往山上走,不搭理他。
戴誉无奈地耸耸肩,认命跟上。
不说就不说呗,我也很高贵!
从外面通往芦家坳的路,只有这一条。
不过这条通道只容得下两人并行,要不是骡车被设计得足够窄,像一般骡车那种宽度是过不去的。
大宗货物进山出山,全靠人挑肩扛小车推。
芦家坳三面环山,一面邻河,在山间的一处开阔平地上,聚集着上百户人家,其中九成以上都是芦姓人。
这些芦姓人原本姓努叶勒,是满族人。
当年大清亡了以后,满人的处境每况愈下,努叶勒算是大姓,芦根生祖父担心满姓引人注意,便带着族人改了汉姓,一部分族人改姓陆,另一部分姓了芦。
自此便隐姓埋名了起来。
虽然改了姓,但是族人还聚居在一起抱团取暖。姓芦的这一支迁来了三不管地带的深山里,一过就是半个世纪。
当戴誉翻山越岭地抵达芦家坳村口,又找回了当年在军工学院读书时,野外拉练的感觉。
戴誉的到来不知怎的,在芦家坳引起了一阵骚动。
“根生家的!快去看看吧!你家那个漂亮外甥来了!还是被兴旺那孩子用车拉回来的!”队里婶子的调门很高,还没进院呢,焦急的喊声就传了进来。
正在灶台边炒菜的小舅妈,听到那个婶子的报信,拎着锅铲就跑了出来。
见到村口站着的戴誉,虽然一身风霜,但也不掩其风姿,小舅妈在心里骂了句“造孽”,上前一把拽过戴誉的胳膊就往家里走。
刚进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呢,就见小舅妈“嘭”地一声关上院门,挥舞着锅铲气势汹汹道:“是不是你小舅给你递了消息,你才跑过来的?写了信还是发了电报?他那个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跟着添乱!”
戴誉仰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盯着她大发雌威,默不作声。
小舅妈被他那双迷茫的大桃花眼看着,又觉得外甥刚来就被编排了一通,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勉强整理好表情,语气硬邦邦道:“我给你做饭去!既然来了,也别马上回去了。这几天先在家呆着吧,等银花的婚礼办完了你再出去!别给人家捣乱!”
戴誉:“???”
这都哪跟哪啊?
第15章
戴誉还在懵着,院门就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进来三个男人——
为首一人四十多岁,生得人高马大,肩头扛着猎羌,手臂上有隆起的腱子肉,青黑胡茬从下巴蔓延至鬓角,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后面的两个年轻人除了没有胡子,其他地方像是与他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三人站成一排,跟三座铁塔似的,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土匪下山了……
戴誉赶紧起身招呼人。
“小舅,大哥二哥。”
芦根生让两个儿子拿着猎物去后院处理。转头面对妻子时,臭着脸,显然是在门外听到了她刚刚那番说辞。
“孩子刚来家里就被你一通排揎!那是当舅妈的该说的话吗?整天听风就是雨的……”虽然脸色不好,但语气还算克制。
小舅妈自知理亏,讷讷地没有反驳。
芦根生看向外甥,问:“说吧,有什么事?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戴誉没兜圈子,坦言道:“还是粮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