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自觉没啥可交代的了,不过,又突然灵光一现,有了点别的想法。
“其实在知道您就是夏露妈妈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对您坦白了。毕竟让您一直误会我是‘小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嘛!”他摇头叹气道,“不过,就在我想要跟您坦白之前,夏厂长阻止了我。”
“老夏早知道你就是戴誉了?”何婕诧异地问,这个答案让她始料不及。
“他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之前对我本人的误会太深了,我又跟夏露传过那样的绯闻,他怕您知道实情以后动了胎气。”
戴誉十分痛快地将夏厂长卖个干净。模糊一下焦点,免得她总揪着自己那点事不放。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这个老夏!”亏她还憋了那么长时间忍着没说!
戴誉又给夏厂长和自己说了些开脱之词,就停下了。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对于戴誉突然变换的新身份,一时都有些难以适应。
尤其是何婕,总觉得别扭。
夏露出去找夏洵半天了,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那小子又野到哪里去了。
“你先回去吧,今天先不麻烦你带着夏洵玩了!”何婕木着脸说。
“我都已经答应他了,哪能言而无信呢。万一夏洵因为没能放上炮仗而跟您哭鼻子,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话落,戴誉寻思,赶上过年跟何大夫把事情说开也好,最起码让对方有点顾忌,他也不用面对人家疾风骤雨的斥责了。
见他那么高的个子杵在自己跟前,何婕一直仰头看他,脖子都发酸了。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让他坐下说。
“何阿姨,要不我出去找找他们吧!”戴誉坐到沙发上,有些焦虑地说,“外面的天都黑了,刚才真不该让夏露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接人!”
何婕被他说得也有些担心起来,刚想让他出去找找,就听到了外面院门的响动。没过几秒,自家大门被打开,夏洵连跑带颠地窜进来。
看到戴誉张口就问:“戴誉哥,你是来接我去放鞭炮的不?”
“嗯,戴好帽子手套,咱们这就出发了!”说完,戴誉又看向夏露,咧嘴笑问,“你要不要去看我们放鞭炮?”
“她就不去了。”
“我先不去了。”
母女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何婕是恨不得将这两人隔开八丈远的。
夏露则是觉得大过年地贸然上门不太合适,她又不是夏洵这样的小孩子。
戴誉理解地点头,招呼一声就带着夏洵出门了。
夏洵平时都在小洋房那一带活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普通工人所在的家属区。即便天已经黑了,也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亮,看得津津有味。
路上又黑又滑,戴誉直接捞起他的肥屁股,抱着他走。
他抱着个胖小子进家门时,并没引起什么轰动。前些天他就已经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了,会在年三十带个领导的孩子回来一起放鞭炮。
戴誉向众人介绍:“这是我领导家的孩子,叫小洵。”
除了戴家的三位长辈,小辈们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夏洵是许厂长家的孩子。
夏洵颇有礼貌地给众人一一拜年问好,把戴奶奶和戴大嫂稀罕得够呛。
戴大嫂正是惦记生儿子的时候,看到夏洵这样聪明又白胖的男娃瞬间心花怒放。难得大方地抓了一大把糖果塞进夏洵的小兜兜里。
全家人终于凑齐了,一道道大菜摆上桌,戴母张罗着开饭。
夏洵有些傻眼地悄悄问戴誉:“咱不是来放鞭炮的嘛?咋又吃上饭了?”他下午在食堂已经吃过了。
戴誉让他坐到自己和与他相熟的大丫中间,又拿了碗筷给他:“你倒是吃过饭了,我还饿着呢!这满桌子菜,你爱吃啥,就随便挑着吃点,不爱吃就稍等我一会儿。吃了饭我带着你们放鞭去。”
老戴家今年又多了两个上班挣工资的,所以生活突然就宽裕了起来。再加上几人都在厂里上班,过年福利发了不少,因此,戴母把这桌年夜饭置办的非常“豪华”。
红烧鲤鱼,小鸡炖蘑菇,虎皮肘子,葱爆羊肉,炸萝卜丝丸子……
满满登登摆了八个菜,主食是炸面鱼豆包和撒子。
夏洵虽然平时不缺嘴,但是看到饭桌上这几样硬菜也被馋得直咽口水。这会儿也不惦记放鞭炮的事了,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开饭。
戴立军作为一家之主,总结了家中一年的成绩与收获,并着重表扬了小儿子在工作中的进步,以及戴大嫂生儿育女的辛苦。忆苦思甜一番后,以一句这个年代的经典口头禅“今年又比去年强”作为结尾,开启了老戴家的年夜饭。
自夏洵有记忆以来就是被父母和姐姐带着,在厂食堂跟着一群人一起吃年夜饭的。像这样一家人围炉而坐,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推杯换盏地吃年夜饭的情景,在他印象中是没有过的。
他感觉自己的嘴巴,眼睛和耳朵都不够用了。
知道夏洵不能在自家守岁,所以戴母早早就将包好的一部分饺子先煮好了,每人分到三个饺子,猪肉白菜、猪肉酸菜和猪肉韭菜馅的各一个。
戴誉刚提醒了夏洵小心硌牙,就听到旁边“咯噔”一声。夏洵伸手,接住从嘴里吐出来的一颗小乳牙。
戴誉:“……”
这可咋整,人家好好的孩子只跟着自己出来一趟,再回家的时候就缺了一颗牙!
大过年的又得惹何大夫凭白生气一遭……
夏洵还跟没事人似的呵呵傻乐呢,吐出那颗牙以后,抿了抿嘴,又“噗”地吐出一个五分钱的硬币。
戴母赶紧说:“呦,在饺子里吃到了钱,可是好彩头!小洵明年肯定身体健康,考试门门一百分!”
夏洵骄傲地说:“我今年也是考试门门一百分的!”说完,就低下头去好奇地打量他那颗刚掉下来的门牙。